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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褚浩宇阮林夕 > 第444章
 
凌晨4点,婧虞终于在石谦新的怀里安静下来,她累坏了,也吓坏了,最后是含着眼泪睡着的。

孔家的人陆续到了,先是拄着拐杖的孔老爷子孔宴西和孔立业的老爹孔梦龙;然后是介于孔乐两家的孔梦玲;最后赶来的是乐靖晟,因为婧虞死活不肯通知乐瑶,而石谦新觉得始终要有一个乐家的人在场,正好乐靖晟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找到婧虞。

暗红的灯光已经别调成最大亮度的白炽,明亮的光线驱散房间里的阴暗却驱不散他们心中的雾霾。

孔老爷子一看这情景立刻就明白过来,挥着拐杖就朝孔立业身上招呼过去,“你这个不长进的狗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爸,爸,你先别生气,看立业怎么说。”孔梦琳赶紧拉住盛怒之下的孔宴西,“再说既然是谦少叫我们来的,我们也应该听听谦少的意思啊。”

孔宴西当然知道要听石谦新的意思,他只希望这几拐杖能博取一点同情,消消他的怒气。他这把年纪,今时今日的地位,全峡江市敢在这个时间,把他从床上揪起来的人恐怕也只有石家的人。

“老爷子,你还是消消气,今天你就是打断他的腿,这事儿也不能算完。”石谦新冷冷的扫过这一屋子居心叵测的人,“都坐下吧!”

她被包得像个粽子,安静的躺在石谦新的怀里,脆弱得像初生的婴儿,乐靖晟从进来就站到床边,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一刻所有语言都是太过单薄、苍白。

良久,他才移开目光,恶狠狠冲向孔立业,扯掉他嘴里的袜子,“你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

乐靖晟是私生子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孔立业一直对他甚为不屑,即便他现在被人踩在脚下,“乐靖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说的就是你。”

乐靖晟没有入他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捏住他的下巴,“我再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孔立业的花心在圈子里是出名的,但因为他的出生,任然很多女人趋之若鹜,不过他多数时候不会强人所难。而且婧虞是被石谦新保护着长大的,所以他们这些世代生活在峡江的人,根本不敢轻易碰她。

这不但是乐靖晟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孔宴西用拐杖敲着地板,“你这个忤逆子,你倒是说啊!”

“立业,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你说,你说出来啊?”孔梦琳好言哄着,孔梦龙铁青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瞪着孔立业眼睛快喷出火来。

孔立业不是没想过帮杨子娇,不过情况不允许。他们不过是床伴关系,他犯不着为她搭上身家。更何况凭石谦新的手段,早晚有一天会查到真相,到时候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他权衡半晌,才淡淡开口,“你们都知道答案,何必问我。”

孔宴西不明白,孔梦龙不明白,但孔梦琳和乐靖晟以及石谦新都知道是谁。

“谦少,他都已经说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孔梦琳站得腿头酸了,而且她今晚和姘头大战几个回合,这会儿正是困乏的时候。

“你说呢?”

石谦新看着她,眼神锐利得好像刀锋。孔梦琳不禁打了个哆嗦,“那,那你还想怎么样?”

这种眼神孔梦琳见过一次,那是三年前姚兴田离开乐,婧虞远走古城的时候,知道乐家家变,石谦新从部队连夜赶回来。他就是用这样的目光扫过乐家一干人,包括当时任然在世的乐老爷子,狠狠的说,“如果婧虞有个三长两短,他会让乐家多年的心血,变成一场幻梦。”

后来乐瑶让婧虞给他打了个电话,确定婧虞安好,他的怒气才平息下来。

“如果你有一个女儿,看见她被人下-药昏迷,撕破衣服,你觉得你会想怎么样?”石谦新想把婧虞放下,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惊扰她的梦,可婧虞在梦里仍然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片刻也不肯松开。

“我没碰她,我根本没来得及。”被他们进门后一顿乱打,孔立业之前包头的帕子已经不见,流血的地方也结痂,“你们看看,她把我的头都打破了。”

他急着证明,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到自己的家人面前诉苦。他一激动,声音就不自觉的提高。

婧虞本来睡得安稳,听见那个声音忽然哆嗦起来,石谦新立刻操起床头的烟灰缸掷了过去。

他是部队里的神枪手,年年打靶比赛都是第一,这一下准确无误的砸中孔立业的后脑,他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立业,立业,你怎么了?”孔梦琳扑上去抱着孔立业的脑袋,冷不防摸了一手血。孔梦琳吓得厉声尖叫起来,“血啊!血……”

她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的凄凉刺耳,把婧虞和杜纯都吓醒了。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乐靖晟连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这个时候他似乎站到孔家一边。

救护车来了两辆,石谦新陪着婧虞和杜纯一辆;孔家的人陪着孔立业一辆。邱东等人带着那两个受伤的打手开着自己的车随后。

这个夜晚变得格外的漫长难熬,石谦新站在医院的消防通道,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邱东靠着墙壁踩他的烟蒂,“希望姓孔的没事。”

“我倒是希望他死,”石谦新拿出最后一支烟,将烟盒扔在地上踩扁,“永远看不见他,也许婧虞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谦少,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纨绔子,原来用情这么专一。”邱东憨厚的笑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爸这工作也丢得值。”

关于这件事,石谦新还有点内疚,他原本不想连累任何人。

“放心,孔家不请你爸,我就让乐家请,你们这次等同于救了婧虞的命,而且是为社会除害,不会失业的。”石谦新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被他这样一说,邱东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爸有一门手艺,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大不了去开出租。”

“谦新,你怎么说都打伤了孔立业,你要不要跟家里商量一下?”石谦新的出生好,一定前程似锦,可越是这样,越容易步履维艰,邱东不禁为他担心。

石谦新摇摇头,“孔梦琳哭得撕心裂肺,可你看他们有人敢说报警吗?婧虞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孔家不敢轻举妄动。”

楼道的门打开,杜纯探进头来,“谦新,婧虞要见你。”

轻微脑震荡,一点破皮外伤,杜纯看似这场阴谋中受伤最小的人,可婧虞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石谦新和邱东立刻跟上去。

洁白的病房里,婧虞穿着病服躺在床上,呆滞的目光看到石谦新才有了反应。

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勾住石谦新的脖子。她已经不发抖了,可身体还是有点烫,石谦新一面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一面向床边的医生询问,“她的药效还没过吗?”

“药效已经过了,不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有点发烧,刚才已经给她喂过药了。”

石谦新点点头,医生识趣的退出去,婧虞还是树袋熊一样勾着他的脖子。

“乖,没事了,我在呢!”石谦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按回床上,不过两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杜纯从进来就一直站在门边,不走也不上前。石谦新本想避过婧虞听听杜纯有什么解释,现在他只能当着婧虞的面问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觉得有些话从杜纯嘴里说出来,比他亲自告诉婧虞更好。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害婧虞,他跟我说想追婧虞,请婧虞吃饭,我想我也在,我以为不会有事……”

杜纯费力的解释着,婧虞握着石谦新的手越来越凉,她闭上眼睛侧过身去,不然人看见她流出的泪水。

原来这个世界,所有东西都是有保持期的,爱情如此,友情也如此!

石谦新的推测是正确的,即便孔立业受伤,孔家也不敢兴师问罪,反而在孔立业清醒过来之后,孔宴西亲自带着他过来给婧虞赔罪。

当孔立业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婧虞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尽管她因为乐瑶在场,已经极力掩饰。

石谦新感觉到她的变化,立刻把孔家的人请了出去。怕乐瑶难过,他们只告诉乐瑶是孔立业帮杨子娇出气,跟婧虞大打出手。

每个人都有软肋,乐瑶就是婧虞身上最软的那一块。

而婧虞也是乐瑶身上最柔软的那一块,尽管她一向心软,可这一次她第一次在家,以长辈的身份告诉乐靖晟,只要她活着一天,杨子娇休想进乐家的大门。她像母鸡一样,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张开翅膀保护自己的女儿。她结束休假,回到乐世,不过几天,就雷厉风行的从乐靖晟手中夺回大量的权利。让整个乐世高层都弥漫在紧张的气氛中。

留院观察好几天,婧虞的身体已经确认没有问题,石谦新想让她尽快让她走出阴影,提议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带她去散心。

婧虞安静的看着窗外,淡淡摇头,“在这里挺好的,很安静。”

“你觉得自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吗?”石谦新从后面轻轻的拥着她。

“以前不喜欢,后来喜欢了。”她好像一夜之间看透人世间的离合。

“婧虞,不如我们早点结婚吧?”这话石谦新是发自内心的,但这个时候说出来,更多是为了鼓励、刺激婧虞恢复精神。

可她只是淡淡的笑,“我不能嫁给你。”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涓涓的流淌,承载这忧愁。

这么多年让石谦新情绪失控的除了家人只有婧虞,他着急的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我们结婚只是早晚的事情,何况那天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婧虞当然知道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她也知道石谦新对自己很好,可她在药性的作用下,眼前浮动的那张脸,不是孔立业,不是石谦新,永远是乐靖晟,这才是最让她觉得恐怖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婧虞将石谦新推到沙发上坐下,她站在玻璃窗前,融融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如此平静、坦诚的向一个人诉说她在古城跟乐靖晟相遇的点点滴滴,将他们一见钟情,将他们怎么在街上发疯。她以为石谦新会放弃,会退缩,可从头到尾石谦新都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没想到你可以这么冷静?”

“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石谦新站起来,让她坐下,然后娓娓的为她补全了后面的故事。

婧虞始终相信乐靖晟会再出现,她在客栈等了一天又一天,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还是个小女孩,她紧张过,彷徨过,最后她决定生下那个孩子,如果她注定不能跟南笙重逢,这就是天赐的礼物。她买下那间客栈,雇了两个伙计,她生下一个儿子,给他取名叫团子,在那里过起安居乐业的日子,日子一晃三年……

婧虞的脸上由一开始的惊讶渐渐变成愤怒,最后变成了然。以石谦新这样的出生,除非他不想,否则他要查到任何人的事情,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房间里的气氛就跟开始的时候一样。

“正式请你作为女朋友的前一天。”

石谦新记得很清楚,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都无法想清楚这件事,最后他买了一张机票,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古城,找到那家客栈。

他跟阿依说自己是婧虞最好的朋友,并且向他们展示了自己手机里的那些合照,表示自己是代替婧虞来看看孩子。已经是半夜,他终于在房间里熟睡的团子,他胖乎乎的脸颊呈现出自然的苹果红,可爱极了。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团子嘟囔着嘴喊了声妈妈,继续酣眠。

手感是柔软的,他的心也是柔软的。他想当年婧虞一个人挺着大肚,带着孩子一定过得特别的艰难,她孤独、清冷,所有的事情只能装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不是你的错!”她看见石谦新脸上的自责,那句话冲口而出。

往事历历在目,怀孕的那段日子的确是很难熬的,她的妊娠反应特别厉害,有一段时间根本吃不下东西,肚子越来越大,她却越来越瘦。好在她请的两个伙计都是特别善良,总是陪着她,照顾她,才陪她熬过那段艰难抑郁的日子。

“是,那是我的错。”石谦新激动起来,跟婧虞一样眼里泛着热泪,“如果我没有到你家去大吵大闹,我就不会被老爸吊起来打,他也不会固执的将我扔去那个鸟不拉屎的部队。如果不是相信你只是散心,如果我早一点找到你,我一定不会让你遇到乐靖晟,即便是遇到,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熬过那三年……”

婧虞的泪水磅礴而下,她扑过去捂住石谦新的嘴,“够了,够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这一辈子,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即便天塌下来又怎么样?即便她心里还暂时住着另外一个男人又怎么样?他会给她时间,她也会给他一个答案。

他们像两棵缠绕而生的树,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雷劈刀砍都无法让他们分开,乐靖晟隔着玻璃看着那一幕,惶惶的夺路而去。

每一次,在婧虞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永远是石谦新,而自己只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和麻烦。

乐靖晟没有开车,他混在人群里,麻木的在街上走,好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鸟,不知道哪里才是归巢。他一只走到天黑,从繁华的闹市,走到林美薇的新家,最后累的瘫倒在门口。

林美薇听到门外有声音,就叫保姆开门看看。

“靖晟?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妈。”

乐靖晟喊了一声,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林美薇。他争,他抢,他想人财两得,最后却一无所有。

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林美薇知道他一定大受打击,一直温柔的安抚,就像乐靖晟还小的时候那样,哄着他坐下,哄着给他洗脸,哄着让他吃饭……

很久,乐靖晟才回过神,“妈,对不起,刚才吓着你了吧?”

林美薇用手帮他梳理乱糟糟的头发,温柔的摇头,“没有,你是妈的儿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妈的儿子,所以不会吓到妈妈。”

乐靖晟再次紧紧抱着林美薇,长长的舒了口气,幸好他还有个妈,幸好他们还有个家。

保姆煮了红豆汤宵夜,林美薇给乐靖晟盛了一大碗,“多吃点,今天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乐靖晟放下碗,很期待的样子。其实他根本没有一点兴趣,他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不高兴,不希望扫林美薇也跟着不高兴。

“我决定同意你和杨子娇的婚事。”林美薇正埋头收起那个空碗,她一脸兴奋,丝毫没留意到乐靖晟脸上如同调色盘一样变化的神情,“今天孔梦琳来找过我,她让我先搬回了家住,她说她会尽快说服乐战给我一个名分的。靖晟,我们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心疼得好像把五脏六腑都搅合在一起,乐靖晟觉得恶心,冲进厕所把那碗红豆汤吐了个干净。

“靖晟,你怎么了?”

林美薇忙追进去,又是拿毛巾,又是递水。好一会乐靖晟才缓和过来,挨着马桶滑坐在地板上。

“来,起来,地上凉,我扶你去客厅。”

乐靖晟摇摇头避开林美薇伸来的手,“妈,我不会跟杨子娇结婚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林美薇觉得自己没听清楚,见靖晟沉默,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娶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或者说乐靖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把杨子娇当成自己的妻子来对待,因为他们从头到尾想要的都是对方的身份。

“妈,她伤害了婧虞,我不能接受一个这样歹毒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乐家也不会接受她的。”

“那又怎么样?她伤害婧虞又怎么样?难道乐家给我们的伤害少吗?”林美薇叫嚣起来,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乐瑶回来夺权,你现在在乐世步履维艰,一旦他们公布那份遗嘱,你会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林美薇激动之下,抓着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都是乐家造成的。我们需要子娇,需要她的身份帮你在乐世站稳脚跟。”

镜子里映着的自己,头发蓬乱,衣领歪斜,双肩塌下去,像一具了无生趣的丧尸。乐靖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即便是在那些最糟糕的日子,他也会让自己干净整齐,神采奕奕。

所以即便在他焦虑,在他一无所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站在古城的一隅,依旧是一位翩翩少年,才能赢得婧虞的注意。

他忽然恨透自己这幅样子,他随手操起一个东西砸向镜子,那是林美薇的保湿霜。镜子抖了几下,没有碎,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就像他心里的那道伤,这辈子都无法痊愈。

“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林美薇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脸色黑得渗人,也不敢再多话,拉上门退了出去。

眼前是婧虞和石谦新紧紧相拥的画面,乐靖晟知道婧虞一直不出院,就是怕孔家的人忘记她受害者的身份,会以孔立业受伤为理由找石谦新滋事。他们谁也没说,却总在心里为对方着想,总在心里为对方考虑。

那一刻,乐靖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觉得累,扶着洗手盘又滑坐到地上。婧虞有个儿子,那是自己的,他是不是应该把他要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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