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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余疫传 > 第三十八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从三房出来,贺清浅便拉着弟弟向贺千洛道别。

  “云起有他乳母跟着,让乳母送他回去就是了。二妹妹,咱们上学堂的时间快到了,今日习书法,教习书法的女先生可是个脾气不好的,若是二妹妹去的迟了,就不怕被先生罚吗?”贺千洛略显诧异的开口。

  “大姐姐你不知道吗?书法先生告了假,咱们今日不用上学堂的。”

  “先生告假了?”贺千洛问完,不待贺清浅回答,便神色落寞道:

  “竟没人来知会我一句。”

  “我也是听起儿的乳娘说起才知道的!起儿住在祖母的院子里,他身边的人消息自然灵通些。”贺清浅连忙出言解释,才算安抚了贺千洛一颗敏感的心。

  “原来是这样。”贺千洛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大姐姐,若没什么事,我和起儿先去主院了。”贺清浅说罢,拉着贺云起就要离开。

  “等等!”贺千洛叫住贺清浅,犹豫片刻道: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向祖母请安,可以吗?”

  “大姐姐要去?那咱们就一起吧。”贺清浅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又露出甜甜地笑意。

  贺千洛落后贺清浅姐弟半步,在后头慢吞吞走着,一路上没再开口,看样子很是紧张。

  “大姐姐,你怎么了?”察觉到贺千洛的安静,贺清浅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我在想,我这么贸然去主院,祖母会不会生气。”贺千洛轻咬嘴唇,面露担忧之色。

  “祖母对我们最是和善不过了,怎么会生大姐姐的气呢?别多想了,咱们快走吧!”

  贺清浅上前拉着贺千洛,一起去了主院。

  “太夫人,二姑娘带着大少爷和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大房那丫头也来了?”凌氏和张弗瑜正在商量府中年节要采买的物品,闻言,抬头看向进来通报的丫鬟。

  “是。”

  “去请进来吧。”凌氏放下手中的礼单,抚平袖口的褶皱,面上早已不见了方才的笑容。

  “是。”

  “母亲。”张弗瑜关切地看向凌氏。

  “无妨,也是时候见见那丫头了。”凌氏轻叹一口气,便不再言语。

  “祖母万安,母亲(婶母)万安。”

  没多会儿,三个孩子一起进了屋子,齐刷刷地向凌氏和张弗瑜行礼问安。

  “地上凉,快起来!”凌氏视线全在贺清浅与贺云起身上,连一丝余光都没给贺千洛。

  “多谢祖母!”

  “洛儿回京前,父亲母亲多次嘱咐洛儿,让我回京后多在祖母身边尽孝,若祖母不嫌弃孙女粗笨,孙女可否搬来与祖母同住?也好时时在您身边侍奉。”贺千洛似乎没注意到凌氏的冷淡一般,向前一步,直直跪在了凌氏面前,一番话更是说的情真意切,让人不好拒绝。

  “我身边不缺服侍的丫鬟婆子,你先起来坐吧。”凌氏眉毛一拧,面色不虞道。

  “我知道祖母是为当年父亲所做的错事迁怒于我!”贺千洛跪在凌氏面前,急忙开口。

  “你说什么?”凌氏声音陡然升高,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孙女。

  “祖母,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父亲做的不对,父亲母亲这些年每每提起此事,都万分悔恨!可书上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错已铸成,如今不应该是想着怎样弥补吗?况且,二婶婶到底没有受到伤害不是吗?”贺千洛哭得梨花带雨,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当年若不是我儿媳机警,眼下她与云起早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了!”凌氏重重地拍着桌子,恼怒开口。

  “父亲当年确实犯了大错,孙女不敢奢望您和二婶婶的宽恕!可如今父亲母亲送孙女回来不是为了给您添堵!今日把话说开了,您与二婶婶心中若是怨气难消,要打要骂,孙女都甘愿承受!只愿您和二婶婶能出了这口气,别再一直闷在心里难受!咱们是一家人,若是一直心里存着隔阂,将来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哼!你们这一房我向来是惹不起的,更遑论打你骂你?你往后只要本分待在自己院子里,莫在我面前晃悠,我便是烧了高香了!至于将来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也不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说了算的!”凌氏冷哼一声,心中怒意翻腾。

  “祖母!”贺千洛眸中带泪,还欲开口,便被一旁的张弗瑜开口阻止了。

  “千洛,如今年节将近,府里庶务繁多,你祖母这几日甚是劳累,你若是个懂事的孩子,眼下就别在这里惹你祖母不高兴了!”

  “可是···”贺千洛泪眼朦胧的看向凌氏,见凌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才心灰意冷道:

  “二婶婶说的是,今日是洛儿不懂事,惹祖母生气了,还请祖母您保重身体,洛儿先行告退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张弗瑜虽不喜贺千洛,但看到她,总会想起年幼时的自己,不由得便对她多了几分善意。

  “多谢二婶婶。”贺千洛起身,慢腾腾地跟在张弗瑜身后,走出了屋子。

  “千洛,你的孝心我和你祖母都知道,可大人间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你如今年纪还小,很多事等你长大以后慢慢就明白了。你祖母眼下还在气头上,你往后还是少在你祖母面前提这件事为妙。”张弗瑜轻叹一口气,到底还是提点了贺千洛两句。

  “二婶婶,今日是洛儿太过唐突,才会惹怒祖母,劳烦您待会儿帮我向祖母道歉,就说洛儿知错了,请她老人家别再生气了。”贺千洛刚哭过,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张弗瑜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二婶婶,您是不是比祖母还要恨我爹娘?”贺千洛停下脚步,犹豫着开口问道。

  “我确实不喜欢你爹娘,不过云起好在是平安出生了,所以,说恨倒是谈不上的。”张弗瑜闻言,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洛儿在这里代爹娘向二婶婶赔罪了!”贺千洛走到张弗瑜面前,径直跪了下去。

  “你快起来吧,此事不与你相干。外面天寒,你穿的又单薄,还是快些回去吧。”

  “是,洛儿先告退了。”贺千洛柔顺的点点头,神色黯然地离开了主院。

  张弗瑜在原地站了良久,等她再回到屋子里时,却见凌氏正坐着愣神。

  “走了?”凌氏见张弗瑜进来,问了一句。

  “是,让我代她向您赔罪,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若真是明事理,方才就不该那么做!瞧见她我就想起她爹娘,看着糟心!”凌氏皱了皱眉,倒没再说贺千洛什么。

  “母亲别生气,您不想见,以后让她少来就是了。”

  张弗瑜心里清楚,大房一直是扎在凌氏心里的一根刺,这么多年过去,这根刺早已经深深扎进肉里了,哪里是说拔就能拔出来的?如今贺千洛回府,凌氏吃穿用度上没有亏待她,已经是仁慈至极了!要说彻底原谅大房过往所做的那些事情,张弗瑜都做不到,更遑论在大房身上明亏暗亏吃过无数的凌氏!

  “唉,都是冤孽啊!”凌氏长叹一口气,沉默半晌,看向张弗瑜道:

  “我有些乏了,今日就先到这里,你带着孩子们下去吧。”

  “是,母亲先歇着。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您别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孝顺,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受不了。”

  “是,儿媳告退。”

  张弗瑜知道这时候说太多凌氏也不一定能听进去,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出了主院。

  “娘亲,大姐姐是不是不乖?”贺云起抬起圆乎乎的脸蛋,看着母亲,满脸疑惑。

  “不关你大姐姐的事。”张弗瑜停下脚步,怜爱地看着儿子,心中一片柔软。

  “可是,那为什么大姐姐一来就惹祖母生气?”贺云起年龄虽小,可也能看出些不对的地方。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们两个还小,给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懂,等你们以后长大自然就明白了。”张弗瑜拉着儿子女儿,柔声解释。

  “娘亲,大姐姐的爹娘从前是不是害过您和弟弟?”自主院出来就一直没言语的贺清浅忽然开口。

  “如今娘和弟弟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难怪祖母不喜欢她。”

  “浅儿,你听娘说,过去的事到底不是你大姐姐做的,怎么样也怪不到她头上,你不该记恨她。”

  “女儿知道,娘亲放心。”

  匪患一除,京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尤其眼下又入了腊月,百姓采买年货的热情分外高涨,似乎要把前些日子的恐慌都通过采买年货发泄出来一般。沿街的商铺更是到了夜半时分还有开门营业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行驶在深夜的大街。

  “停车。”

  随着车里的传出来的声音,车夫将马车慢慢在路边停稳。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再有一刻就是子时了。”

  “好,那就在此等等吧。”

  “是。”

  车帘掀起,张光焱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出神。车夫见此情景,也不出声打扰,静静站在一旁,如同一尊雕塑,若不是他偶尔转动一下眼球,便说他是尊雕塑都不夸张。

  腊月的深夜,格外寒冷,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子时,张光焱仿若回神一般四下看看,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开口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深更半夜的,真不知道你去大街上晃悠什么?年纪一大把了,还当自己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不成?若是再冻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得了?”穆氏见张光焱一身寒气进了屋子,连忙递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同时嘴里还不忘嘟囔几句表达自己的不满。

  “随便逛逛,前些日子京中不安生,夜里街上难见到个人影。如今清剿了匪患,我去外面瞧瞧,看百姓们的生活是否恢复如常了。”张光焱接过热毛巾,擦擦手脸,又捧起一杯热茶,身上的寒意总算少了几分。

  “你就是个操心的命。”穆氏白他一眼,问道:

  “看到了?可放心了?”

  “看到了,眼下看来还不错。”张光焱笑呵呵回答道。

  “既然不错,那就快些安置吧,睡不了多长时间,你又该上朝了。”

  “你爬那么高不冷吗?”钟岩隐在阴暗处,抬头看向假山上的一抹身影。

  “京城是不是很热闹?皇宫外面好玩吗?”奢月神情向往的眺望着宫门方向,出了那道门,就是和这皇宫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天地。

  “临近年关,是比往日热闹些。”钟岩看一眼宫门方向,顿了顿,问道:

  “你想出去?”

  “我都被关在这地方三年了,自然是想出去的!”奢月无奈叹了口气道:

  “只可惜,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出去了!”

  “···”钟岩抬头,看着奢月脸上逐渐黯淡的笑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你当年为什么要进宫?”沉默半晌,钟岩开口问出一句。

  奢月收回远眺的视线,低头看着假山旁的钟岩许久,才轻叹道: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前些年我父王生了一场重病,后来扶月国的大权就落到了大王兄手中,大王兄嗜武好战,人又特别顽固,成日想着要壮大扶月,后来甚至在扶月边境派下重兵,想要与大勋开战。再后来,国师不知与大王兄说了什么,大王兄竟然不准备打仗了,还把我送到了大勋。”

  “你父王竟然同意?”

  “父王母后视我为掌上明珠,自是万般不肯的!可那又如何?父王病的那几年,早就被大王兄架空了,我母后也不是大王兄的生母,在他面前自然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奢月开口说起往事,眼神中透出浓重的无奈。

  “你大王兄为何要送你来大勋?”

  “不知道。如果我说,自进宫到现在,我从未接到过任何大王兄传递的消息,你可信我?”奢月忽然看向钟岩,问道。

  “信。”钟岩开口,毫无迟疑。

  “也是难得,在你们大勋皇宫这三年,你算是唯一一个愿意信我的人了!”奢月叹一口气,转而看向宫外的方向,不再言语,只是脸上却有了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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