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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余疫传 > 第七章 待惜取团圆 莫教分散
 
  这晚贺长溪留宿在了慕松轩,直到第二日用过早膳才离开。

  “你再睡会儿,下午父亲回来,全家人都要到大门迎接,你记得多穿些,莫过了寒气上身。”贺长溪离开之际,还不忘嘱咐。

  “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怎样照顾自己!”杨柳面色红润,俏皮道。

  “小机灵鬼!”贺长溪好心情地笑笑,这才离开。

  “但愿上苍怜惜,保佑我这胎一定生个男孩!”目送贺长溪离去,杨柳满面的笑容渐渐化为苦涩。一日为妾,终身为妾,她从未想着越过张弗瑜去,只愿老天垂帘,让她有个儿子能拴住贺长溪的心,就算往后自己年老色衰,也不至于下场太过悲凉。

  “他昨夜竟歇在了慕松轩?”凌氏十分惊讶地看向龚妈妈。

  “是,依照时间算,应该是昨天从咱们院子离开,直接去了那边。”龚妈妈回道。

  “这日子才顺当了没几日,他怎么又犯糊涂了?”凌氏忍着满腔怒意,问道:

  “他们夫妻可是闹矛盾了?”

  “没听说二少爷与少夫人不睦,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个中缘由,龚妈妈也不甚清楚。

  “算了,今日是除夕,不便多问,且先看看再说吧。”凌氏叹口气,语气中透着深深地无力。

  “眼底的乌青用粉都遮不住呢!”翡青看着自家少夫人憔悴的模样,显然一夜没睡。

  “今日公爹回来,全家都要出门相迎,你定不会让我这般憔悴,在人前丢了脸面吧?”张弗瑜强打起精神,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真不知您怎么想的,缘何要与自己过不去?”翡青忍不住开口吐槽。

  “我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理应大度,不该与他的妾室争风吃醋,没得让人笑话,说我善妒。”张弗瑜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唉,但愿二少爷能理解您这份苦心。”翡青轻叹一口气,心中很是为主子担忧。

  因着今日是除夕,贺长溪夫妻都去了主院陪凌氏用午膳。

  “我瞧着你今日脸色不大好,也没吃什么东西,是不是身子不适?”凌氏看着儿媳,不由出言关心。

  “许是昨夜看书看得有些晚了,无妨的,劳母亲为儿媳担忧了。”张弗瑜低头,柔声说着。

  “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比从前。自己多注意些,一切都要往好处想。”凌氏点点头,见儿媳绝口未提昨天的事,心中对儿子的所作所为更添了几分不满。

  “长溪,一会儿用过午膳,你与弗瑜先回去歇着,你父亲进了城,我再派人去叫你们。”

  “是,有劳母亲费心。”贺长溪看见妻子面带憔悴,心下已是有些愧疚,如今听了母亲的吩咐,自然赶紧应下。

  “多谢母亲体谅。”

  两人用过午膳从主院出来,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多谢你在母亲面前维护我。”贺长溪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我夫妻,何须说这些。”张弗瑜一夜没能安睡,精神有些不济,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慵懒,少了往日里的拘谨,倒多了两分惹人心疼的娇柔。

  “是了。”贺长溪微笑,接着道:

  “你今日很美!”

  “妾身自知姿容平庸,相公就莫要再取笑了。”张弗瑜微愣,随即低下头,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红晕。

  “走吧。”见妻子这般娇羞,贺长溪没再多说,默默牵起张弗瑜的手,一起回了院子休息。

  傍晚时分,贺府收到信,说是贺常瑞一行眼下就快到城门外了。凌氏正要派人去请贺长溪夫妇,却听丫鬟来报,说大少爷夫妇与二少爷夫妇已然到了,如今正候在门外。

  “既来了,快请进来吧!”凌氏再是不喜庶子,面子上也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是。”通禀的丫鬟下去,不消片刻,兄弟二人便带着各自的妻子进了屋子。

  “给母亲请安。”

  “免礼,坐吧!”凌氏在上首坐了,淡淡开口。

  “你们父亲一行现下已经到了城门口,长溪,你与明晗明羽一起去迎迎你父亲吧。”

  “是,母亲。”贺长溪与大哥贺明晗一起应下。

  “怎么不见明羽?”贺长溪疑惑地看向母亲。

  “已经派人去请了,估摸着快要到了。”凌氏漫不经心地端起眼前的茶盏,随口说道。

  “给母亲请安,儿子不孝,差点误了迎接父亲!”正说着,贺明羽已经进了屋子。

  贺明羽过完年才十六岁,是贺家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的生母云姨娘,是凌氏的陪嫁丫头之一,凌氏当年知道自己有孕后,为了分去贺明晗姨娘的专房之宠,这才挑了身边的一个陪嫁抬了姨娘。云姨娘是凌家的家生子,在凌氏眼皮底下也不敢造次,是以多年不敢有孕,直到贺长溪满了八岁,凌氏见自己确是难再生育了,这才允许云姨娘有孕并生下了贺明羽。

  三年前,贺常瑞下放时,凌氏更是派了云姨娘陪同前往照顾贺常瑞的日常起居,而贺明羽则留在了京城。

  “今日便算了,跟你兄长一起去迎你们父亲吧。”凌氏看他一眼,语气还算和蔼。

  “是,多谢母亲。”贺明羽松了口气道。

  “城中人多,你们三人骑马过去,务必多加注意安全。”

  “是,儿子告退!”三人说完,便齐齐退了下去。

  厅中一下子就剩下婆媳三人,贺明晗的妻子杨琬琰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婆母对自己这一房有多厌恶,她心里明镜一般,平日里,除了初一十五请安,婆母甚至免去了每日问安。况且前些日子,自家夫君为了升迁,私下动作不少,念及此,杨琬琰更是心虚。

  “母亲,不如儿媳先去将孩子们接过来?”杨琬琰小心翼翼问道。

  “怎么?咱们府里没有伺候孩子们的丫鬟婆子吗?还是你认为我这做母亲的太难相处?”凌氏睨她一眼,语气冷淡。

  “没,没有,母亲说的哪里话?”杨琬琰讪笑一下,不敢再多说。

  “那就安生一会子,待会儿有的热闹!”凌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皱眉头道。

  “是,儿媳省得。”杨琬琰小声应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张弗瑜知道婆母对大房不喜,且当年贺明晗姨娘做的那些事,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是以眼下张弗瑜也没有出来为杨琬琰说好话的打算,气氛便一下冷了下来。

  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凌氏才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时辰差不多了,通知大家都往大门去吧。”

  “是,母亲。”妯娌二人同时起身,杨琬琰更是默默松了口气,这小半个时辰她就如坐针毡一般。

  婆媳三人坐了软兜来到大门,不消片刻,各个院子里的人便都到齐了。

  “给夫人请安,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安好。”杨柳今日沾了贺老爷归家的光,得以迈出院子。此时来到大门外,看见姨母凌氏,赶紧老老实实过来请安。

  “起来吧。”凌氏低头打量杨柳,见杨柳虽打扮的素净,但一身衣物料子却都是上品,就连头上那支金镶玉的芙蓉簪子,都是宝珍阁的手艺。这一身穿着打扮,竟是稳稳压了张弗瑜这个正室一头!杨柳到底是二房的人,凌氏碍着面子也不好在人前说她什么。

  “你往日里打扮太过素净,我知道你不喜铺张,但长溪如今官居四品少卿,你身为他的夫人,还是要在衣饰方面做些文章的。”凌氏转而看向张弗瑜道。

  “是,儿媳省得了。”张弗瑜并未多留意杨柳的衣饰,只当婆母见自己不爱打扮才这般说。

  “我前些日子在宝珍阁做了些首饰,不知是没说清楚还是怎的,送来的首饰一件比一件年轻,我这一把年纪怕是用不了的,回头我让龚妈妈挑几件给你送过去。”说起珍宝阁,凌氏眼神瞟了一眼杨柳,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却见杨柳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的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既是母亲的首饰,儿媳怎好······”张弗瑜正想拒绝,不料杨琬琰已然沉不住气了。

  “既是母亲给的,弟妹你收着便是,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我这做嫂嫂的都羡慕呢!”杨琬琰在听到珍宝阁三个字时,已经两眼放光,似见了肉的饿狼一般。

  “往日里就你衣饰做的最勤!听你眼下这话,是嫌我这做婆母的偏私了?”凌氏沉了脸色,看都未看杨琬琰一眼。

  “儿媳不过是说笑罢了,母亲莫要动怒!您对我们妯娌如何,儿媳心中自是明镜一般的!”杨琬琰心中怨怼,又不能表现出来,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你知道就好。”凌氏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没一会儿,就见远远地来了一行车队,正是贺常瑞一行。

  车队渐渐驶近,到大门处缓缓停稳,贺家三兄弟率先下了马,这时贺常瑞才打了帘子,从马车上下来。贺常瑞虽说是在富庶之地为官,但清官难做,一心为民的好官更是难做,三年下来,日夜操劳,两鬓边竟生出不少华发!凌氏看着自己恨了半辈子的丈夫,心中霎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恭迎老爷回府!”前来迎接的小辈和仆人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怪冷的!”离家三年,如今一回到家,贺常瑞倍感亲切。

  “夫人,这几年辛苦你了!”贺常瑞来到凌氏面前,看着发妻很是感慨。

  “不过三年未见,你怎的老了这么多?”凌氏一开口,眼泪便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簌簌落下。

  “是人都会老,哭什么?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也不怕小辈们笑话!”过了大半辈子,贺常瑞还是第一次见到妻子这般落泪。微愣一下,心中顿时一片柔软,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也多了些温情。

  “我,我只是被风迷了眼。”凌氏嘴硬不肯承认,又觉得在一众小辈面前丢脸,赶紧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奴婢给夫人请安,愿夫人身体康泰,万事顺遂。”云姨娘来到夫妻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朝凌氏下跪行礼。

  “起来吧,这几年你也辛苦了,可见过明羽了?”看着云姨娘瘦削的身形,到底是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凌氏语气柔和了不少。

  “多谢夫人挂怀,方才三位少爷来城门迎接老爷,奴婢远远瞧见了。”提起三年未见的儿子,云姨娘激动地双手都有些颤抖。

  “嗯。”凌氏点点头,看向丈夫,道:

  “先进去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去好好梳洗一下。”

  贺常瑞满意地点点头,率先向家里走去,一众人连忙跟上,进了贺府。

  一番梳洗更衣后,已到了掌灯时分。

  “孩子们都到了,就等老爷了。”凌氏难得贴心的服侍丈夫穿上外袍。

  “嗯,走吧。”贺常瑞微顿,接着伸手拉过凌氏,也不去看凌氏满目震惊之色,便携着妻子一同向大厅走去。

  因着贺常瑞回来,凌氏特意安排请戏班子入府唱堂会,是以今年的除夕夜气氛很好,席间更是一派和乐景象。

  “长溪这几年仕途不错,不过,即使身居高位,也切忌年少轻狂。”酒过三巡,贺常瑞与几个儿子凑在一起聊得热闹。

  “父亲说的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绝不做让家族丢脸的事!”贺长溪连连保证。

  “很好!”贺常瑞点点头,再看向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儿子,道:

  “明羽,你母亲跟我说,这两年你武艺大有长进。”

  “父亲,我······”贺明羽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不敢看自己的父亲,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回答:

  “人都说,学武之人成不了气候,即使将来为官,也会被文官瞧不起。可,可儿子实在喜欢!更想着,若是日后能进入军中,在国家危难时,保家卫国!还望父亲成全,不要反对才好!”

  贺常瑞看着小儿子良久,久到贺明羽紧张地手心都冒出了冷汗,这才开口。

  “你能有此见地,可见这几年你母亲将你教育的很好。你既然选择从武,就要做出个样子来,我们贺家儿郎,个个都要出类拔萃!”

  “父亲······”父亲的反应出乎贺明羽的意料,一时间竟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了!

  “傻小子!父亲都同意你继续习武了,还愣着做什么?”贺长溪很是为弟弟感到高兴。

  “儿子多谢父亲成全!”听到二哥的提醒,贺明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父亲道谢。

  “别急着高兴,记住为父的话,做什么都给我做出个样子来!”贺常瑞心底高兴,却还是故作严肃的开口。

  “是,儿子一定不给父亲丢脸!”贺明羽狠狠点头,十分诚恳的做出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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