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昭原本担心小七挨饿，给他买了不少东西，恰好可以分给躲在这里的十一个人。
五个孩子，六个大人，孩子之中小七不是最大的，但是却是手脚胳膊都齐全的一个，其他孩子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残缺，要么是带着可恐的伤痕，要么就没有胳膊或者腿。
都是十年前火海逃生出来的人，留下了一条命。
担心生火引起注意，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两个人和着盖一条被子。
乔九昭挨着小七，告诉他们自己有亲友多年前前来到这里，这次来本想把人找回去，没有想到城中竟然有这么大的变故，突然就被重兵把守。
“小兄弟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这里要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像是抓捕了街上的乞丐，然后挨家挨户盘查所有人年满十六的人，听说有的人被抓走都没有再回来。”
乔九昭道：“为何要这么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突然就变了。”
“可是十六前发生过什么？”
“不是十六前，是十年前。”
打开了话头，这些人开始断断续续和乔九昭说起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蛮人士兵偷袭古月镇，在将军的夫人和两个儿子跳城之后，走投无路，开始在古月镇泼洒灯油，菜油，然后在乔将军的军队赶来前，把一切都付之一炬，连同古月镇三千多户人家葬身火海。
逃出来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肆虐，亲人惨叫，束手无措。
夜色渐深，所有人都带着对往昔的哀恸，还有前路的惶恐睡去，乔九昭坐起来看着懒破烂窗口外的寒月，一夜未眠。
温衡钰为了隐瞒当初的事，难道想要杀光所有人吗？
她现在当枪匹马而来，若是杀了温衡钰那畜生，可还能救这些人免受第二次的噩梦？
乔九昭思肘一晚，在天色浑懵至极，悄声站起来留下身上的银两，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是睡在她旁边的小七还是醒了，他揉着眼睛悄悄跟着倒了外面的院子，在乔九昭要推门离开的时候，问：“姐姐，你要走了？”
乔九昭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伪装被一个小孩子看破了，回头笑了一下，点头。
小七说：“你会帮我们吗？我知道你不是来找亲人的，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样想知道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可以帮我们的，对吧？”
其实现在，乔九昭自身都难保，但还是在小孩的目光下点头，说：“我做不了什么，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做能做的。”
不光是为了她的姨母和两位兄长，也为了古月镇枉死的其他人。
小七跑过来，偷偷对她说：“那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十年前的大火是内乱，街上倒油的人有原本就是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他们都带着蛮人的狼牙面具，但是用的刀是中原军队的刀，闯入我家的人也都说的事中原话。”
乔九昭整个人都愣住，惊愕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小孩，“你……”
“这些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让我谁都不要说，只有告诉乔将军的后人。姐姐你能帮我把这个消息带出去告诉乔将军吗？”小七又紧张又害怕，“我知道外面的人就是想杀了知道这些事的人，我很怕。”
乔九昭在震惊和拉住他的手，道：“你爷爷是何人？”
“我爷爷是这里的府尹杨天禄。”
乔九昭记得，当初有人怀疑蛮人这么轻松混进来，是有内贼，并把葬身火海的杨家三十七口人都挖出尸骨，要证明杨家人是不是都已经死了，还是和蛮人串通逃走了。
现在一想，那些人不过是怕杨家有人知道真相，要确保杨家都死光了。
奸佞之人谗言媚道，而亡魂抱死忠义。
乔九昭心中有难掩的悲恸和愤怒，吐出一口颤抖的气，告诉小七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让他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乞丐。
“我会替你们全家讨回公道。你们若是有困难，可以去悦来客栈找我。”
乔九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过，公道天理会有那么难。
温衡钰这边已经是急火攻心，来了古月镇三日，抓了太多人，已经引起了镇中百姓的惶恐。
就算当年的人，只有极少人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可是那些人是谁，又是否还活着，这些温衡钰通通都不知道，所以他只能抓下去。
而那晚出现的黑影让他乱了手脚，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人，温衡钰狗急跳墙，下令抓人，决定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天天一直没有亮起来，灰蒙蒙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雪。
温衡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在中午的时候，有来了一个让他开心的消息。
经过大肆的搜捕，有个瘸腿的乞丐主动跑来说自己看到过一个可疑的人，在他们藏身的地方躲了一晚。
温衡钰当即带兵过去，把那个破旧的祠堂包围住，踹开破烂的门，将里面所有人都抓上街，逼问他们昨晚收留的人去了那里。
已经是下午，天还是灰蒙蒙的，听说是要下雪。
乔九昭站在窗前，手里玩着银白雪亮的匕首，看着灰白的天际，想起了京中的大雪，长街长的红灯笼在纷飞的大雪之中，美得干净又繁华。
她在心里没有边际地想着：今年恐怕是不能再回京了，若是今晚死在这里，可能连塞北的雪也见不到了。
正自嘲地笑了笑，就听到下面嘈杂的议论声：
“外面怎么了？方才听到好生大的动静，好像所有士兵都去了。”
“不知道，听说是王爷要审什么犯人，让人都去看着。”
“我们也去看看。”
……
下面街上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听到谈论声的乔九昭眉心微动，突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当乔九昭赶到城门口，那里已经沾满了围观的百姓，士兵森然排列，乔九昭看不清最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是看到了站在高处的温衡钰，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人——这是昨晚和他们在一起的人之一。
他出卖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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