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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荒野之际 > 第十二章 阴雨
 
曳水摇紫火园,宁可离从碧落源回来后,将云头街暴乱一事向荆月棘说明,荆月棘嘱咐宁可离先不要说给其他人听。他感觉这次暴乱是有备而来,绝对不是简单的因盐起乱。姎

  在龙渊和凤长鸣商议结束后,他走进长希阁,对龙渊奏报了暴乱一事,他猜测此时是新命军暗里而为,希望曳水摇不要搅进这趟浑水中,龙渊却说碧落源黄氏向自己求助,曳水摇不能自私,应该给予帮助。两人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龙渊对荆月棘说道:“月棘啊,看问题要长远,这不是打仗,我们是在帮助百姓,无论是曳水摇的,还是碧落源的,百姓是无辜的,这和国度无关。”荆月棘抬头看向龙渊,他并不甚同意这番话,但却没有说出来反对的话,只是默然不语。

  半月后,便是他和龙宁的大婚了。他今年二十,是娶妻的年纪,他对龙宁没有过多的感觉,但龙宁是龙渊的女儿,他明白龙渊将女儿嫁与他,既是为了自己日后继位更具说服力,也是为了给龙宁一个稳固的依靠,便应许了这门婚事。他刚从鹿岸国议事回来,本来只静静等着成亲之日如期而至就好,但如今,他被任命处理为碧落源征收货盐一事,心里不免有些烦闷。

  凤长鸣从曳水摇回到了碧落源,也知晓了暴乱的发生。他提出要将那些在锦莳门前闹事的人放了。凤无声一开始不允许,但听到凤长鸣后来又说道如果不放,会有更多饥荒逃难的来闹事,再出现伤人的事情发生,恐怕就难以控制了,这才决定放走那些人,而在云头街制造暴乱的那些人则交由苍许街的司理府审讯。

  从倾音阁出来时,已是傍晚十分。凤长鸣经过连续几日的操劳奔波,现已十分疲惫,不知不觉竟睡在了大园里莳园的石凳上。不久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他被雨滴惊醒,又打了个寒颤,盖在他身上的衣袍就滑落下去。这时他的视线被遮挡住,带有褶皱和梅花绣样的女子裙摆出现于眼前。苏季月抱着一只白猫,撑着伞来到石凳前,她的脸上和衣服上沾上了一些泥土。

  “你怎么睡在这儿了?”苏季月淡淡微笑着,眼神中存有疑惑。凤长鸣瞥上一眼地上的淡粉色长披风,又急忙起身将它捡起来。“天气阴沉,睡意席卷,失礼了。这可是姑娘的衣物?”他将它递给她。苏季月微笑着接过来,她看他穿着朴素,但谈吐不俗,以为他是某个居高位的黄氏外徒,便说道:“你是外徒?这是在大园,大园里的莳园是只供黄氏赏的。快走吧,别坏了规矩。”

  凤长鸣没有否认,却反问道:“姑娘是黄氏吗?”苏季月摇头,说道:“我本是路过,可我的猫撒欢闯进来了,这莳园又没有人一直看管着,我就进来了。我只是寻猫,寻着我就回去,并不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算坏了规矩吧!”

  凤长鸣轻笑。“后来就下起了小雨,却巧合看你在这儿酣睡,不忍惊扰你,我只好用我的披风给你挡雨了。”苏季月继续说。姎

  凤长鸣作揖道谢,苏季月告诉他说再不回去嬷嬷就该着急了,于是撑着伞匆忙离去。听着雨滴打着月季花的声音,他觉得仿佛阴雨在他耳畔轻柔地低语。

  四月底,曳水摇送过来了一部分货盐,碧落源按事先商定好的,将铜岸城兰锡镇的镇南易市开放给碧落源。铜岸城一直是碧落源的济民之城,济民之道十分发达,一切重大的易贸往来都在这里进行,大型的矿场、陶瓷冶炼场遍布城中,各种商货在这里产生、流通、流出。这笔交易真正做到了互惠互利,对于碧落源来说,五百箱盐能够救急,而兰锡镇的锡矿能够供给曳水摇用于制造青铜器的原料。

  然而就在兰锡镇举行开易祝礼时,龙渊却倒下了。他四十岁才有了龙宁,她是他唯一的骨血。几个月前,他开始咳血,身体也一天天消瘦,国医士说他患上了痨病,无法根治。虽然有药食补给着,却难挡虚羸之象,如今却是连床都不能下了。龙宁这几日一直服侍在他身侧,龙渊问起国中之事,龙宁只说并无事情发生。但是事实上,园中又有流言蜚语传出,是关于荆月棘的。自从荆月棘成为了临君后,黄氏和阳门的一些臣子就多次上奏,他们认为荆月棘只是一个阳门,并非黄氏,更不是龙氏一族,若他成为国主,恐难能服众;而龙渊则驳斥说国主要选贤,且曳水摇的国策中并没有血缘传位一条。此时,龙渊病倒,那些臣子又开始议论此事。

  他从床头拿出龙印,它是一块刻有金色龙图腾的青铜印器,是国主身份的象征,印样为“龙者”二字。龙渊把他交给龙宁,其实他早已知道朝中有不满之言,他对龙宁说:“宁儿,你要保管好它,有了它,没人敢造反。若有人放肆,你便亮出这龙印。和月棘成亲后,你要尽心辅佐他,他会是一个好国主,会是一个爱民智慧的任君。”

  四月二十七日,荆月棘和龙宁的婚事来临。曳水摇的黄氏、外徒,和一些权制里的重要阳门都将参加这场婚典。

  郁北荒奉命来到了蓼萧院。龙宁正坐在内堂镜前,她走到龙宁跟前,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公主很美。”龙宁无声笑了笑,说道:“呵,还没开始梳妆呢,你就开始奉承我了?你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吧!要俏皮一些的妆容。我就要嫁为人妇了,以后要试着成熟,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北荒回了声好。

  一刻钟之后,北荒放下了胭脂,她弯下腰,脸靠近龙宁的脸,“看看如何?”龙宁从铜镜里注视自己,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打扮了,脸色也很憔悴,但是现在的她被脂粉修饰着,显得气色格外的好。一绺编好的长发被放到胸前,额前的碎发自然散开,头顶的头发从中间梳开,大部分头发都在头后面汇集,然后交错编好,用几根细簪簪住,只剩少部分发丝自然垂落。整个妆容灵动温婉。郁北荒说道:“在我家乡,这种发髻叫‘垂云髻’,多是十七八的少女常疏的样式,它看起来像是一朵漂浮的云,虽然漂浮着,却始终有归处。”龙宁笑了,眉眼弯弯的。姎

  丰禾台。大祭司站在三层高台的正中,被两圈静火围住,手里握着一把孔雀翎羽做成的拂尘。边侠际和龙渊的侄儿龙弦以及策士季骁站在台的边缘。荆月棘和龙宁身着传统的黄氏庆服出现在通向丰禾台三层高台的大道那头,金色是曳水摇庆服的传统颜色,他们的一身婚服看起来轻盈且华贵。

  上空阴云密布,气压低沉、郁闷,雨滴大概是被困住了,埋在乌云里无法坠落。丰禾台高台周围的八个高架,称誓火藤,三条紫藤从地面一路向上攀爬,自架上的火盆汇合,火焰熊熊燃烧,被微风吹出了弯曲的火流。

  随着丰禾台四周的风铃架上的风铃被祭司摆动起来,荆月棘和龙宁迈开步子、走向高台,大祭司唱着入台曲,郁北荒所在的一众外徒队伍以及身份高贵的黄氏、阳门有序列在高台两侧。当荆月棘和龙宁行奉天礼时,众人也都下跪、行跪天礼。

  当风铃的最后一声消匿,代表着祭礼结束,这时远处天空裂开了雷电,雨水顺势倾洒而下。同时,鼓声传来,从大园的最东边侍天阁的钟鼓楼至最西边的丰禾台,渐渐清晰。众人再次下跪,荆月棘和龙宁也下跪,这一次,他们是跪拜亡故的国主之魂。

  从司理府中被释放的那些人,四散离去,其中在云头街带头闹事的那两人径直出了城,走到流卷城和风铃城之间林道里的一处破庙里,他们和明暗窗会了面。

  “公子,您当时可没说他们会抓我们啊!你看,我们兄弟俩在司理府里可吃尽苦头了。”那个黑瘦的男子亮出自己淤青的手臂。明暗窗依然摆弄自己的双手,说道:“少废话,要多少钱?”那两人听此,露出奸笑,“不多!不多!公子,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您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兄弟俩二话不说,只管做事。”明暗窗猛然抬眼,带着犀利的目光看向他们,那两人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突然,明暗窗轻笑了声,他从腰际抽出一两银子扔向他们,“这一两银子,是给你们上次办事的酬劳,也是此次任务的定金。若是办好了,剩下的银子一分不少。”他靠近两人,在他们的耳边悄声说着。“去吧!”他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这时雨已经停了,他看了一眼堂外的天色,冷冷地说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初香来。白宿芳被秋野风等人追杀,一路逃到了繁水城城外的繁水河边,他取下遮挡住半张脸的斗笠,又把外衣脱掉,一起扔进了河里。随后他拔出右胸的暗器,蹲下来清洗伤口;待简单包扎完后,他起身,此时有马蹄声隐隐约约响动,他转过头,发现两三匹马朝他飞奔而来。“是谁?”马上一人询问,见河边的人不做声,他们加快了速度。白宿芳心想此时千万不能暴漏,但又逃不掉,他看向水波粼粼的河面,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姎

  秋野风、莫上卿和乔绽灵飞速下马,走到河边,但河水在夜色下很快变得寂静起来。“让他给跑了!”乔绽灵跺了跺脚。他们在河边没有发现任何物件,莫上卿站起来,说道:“这个人十分有经验,不漏马脚。这下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连容貌都没有看清。”

  白宿芳擅戏水,他游了一段时间,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上了岸。他进入了一片林子,走到一片空地坐下了下来,将伤口用黑色绸带遮挡住。忽然,他听到背后的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就看到了一头黑熊正虎视眈眈看向他。他立刻起身戒备,然而他此时已是虚弱不堪,那头熊站起来,双手摊开向他一摇一摆走来。白宿芳的武器都扔到了河里,他只好拿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扔向它,那头黑熊受了惊,咆哮了一声,随后跑了起来,他躲避时跌倒在了一处水洼里,就在黑熊的熊掌将拍在他的胸口上时,一支细头枪戟正中黑熊的心脏。

  落满兮放下手,走到白宿芳的身旁,将他拉了起来,又把那把枪戟用力从黑熊的身体里抽出。“你是什么人?”落满兮问道。白宿芳定了定神,回道:“嗷,我是从邻城过来的,打算去风铃城,谁知碰上了下雨,天也黑了,就不知怎么的走到了这儿。”

  落满兮上下打量他一番,发现他没有武器,身子也并不硬朗,没有怀疑,“快走吧!这儿不安全。”白宿芳跟着落满兮走出了林子,两人进入繁水城后,落满兮向白宿芳告辞,白宿芳盯着她的身影看了良久,随后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深夜,碧落源云头街城守府,西仓起火。府里的人们并没有及时醒来,西仓里的货盐几乎都被焚烧干净。城守贺兆公双手拍打着双膝,大喊着:“完了呀!完了!”

  三日后,为明暗窗办事的那两人又带人闹事,然而,他们的行为这次却煽动起了风铃城大部分百姓。人们议论着,说货盐次次护不住,是碧落源黄氏的愚蠢导致,他们指责黄氏的德不服众,抗议着说要换掉凤氏一族,换掉朝中重臣;半月的时间里,这种聚众闹乱已经席卷到了流卷城和铜岸城,老人、孩童和外地来的逃荒者、流浪者聚集起来大闹城守府、镇守府和各地城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参与进来。

  凤长鸣向曳水摇求助,说此次借去的盐会以更加丰厚和珍贵的东西回馈给曳水摇,不过荆月棘没有应允,他向外回复说上次的一批已经是曳水摇能征收到的最后的货盐量了,他首先要保证曳水摇的百姓都能生存下去。姎

  “你为什么不借给碧落源货盐?我们的国库明明还有些存量。”斜迎居里,龙宁坐在软椅上,她看向荆月棘的眼神中泛着微微白光。“那些盐是给我们曳水摇的百姓留作备用的,怎么能给他国?况且我们已经送过去一批了,是他们没有能力管护,就该为此付出代价。”荆月棘见龙宁仍死死盯着他,于是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好了,睡吧!不早了。”龙宁轻声叹了口气。

  秋野风等人回到碧落源已是半月之后,此时的碧落源已经换了一副模样。每个城里都有不少死去的人,还有很多面黄肌瘦的人,医馆里总是有病弱的老人和孩童。

  那些死了的人少部分是寻常百姓,被埋在了坟地;还有一部分是逃难者、逃荒者和流浪人,不是被扔到了荒山野岭,就是暴尸街头。整个碧落源萧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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