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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席安璃墨御城 > 第910章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她的句式也客气极了,疏离的像是第一回看病的病人,和郗同光之间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渊源。

郗同光的眼珠忽然失去光彩,黯淡下的样子,像极了黑曜石。

他定了定,微笑着,用最善解人意的态度点头道,“好的。”

没有了郗同光在耳边聒噪。

就像是夏日驱赶了蚊虫的夜晚,宁静舒适,席安璃昏昏沉沉的,真的有了几分睡意,她半歪着头陷在后仰的椅背中,呼吸匀称轻浅,犹如水面的涟漪波纹。

浅眠的人也会做梦,心事越重,睡的便越不踏实,梦也越发错综复杂。

她忽然梦见自己坠入一张大网中,底下是森森的一口白牙,倏尔又看见冉冉被吊在悬崖哭泣,要么就是母女二人一起被猛兽追逐,下场十分凄惨,不断变换的场景与画面,无不充斥着暴力与血腥,足见她心头压着多么沉重的事,一切都体现在了梦境之中。

一缕缕渗着血腥的滋味钻进了口腔,席安璃睡的极其不踏实,不停的转着头,她蓦地被惊醒,唇上一片温热,舌头去舔,才发现是唇面上的伤口又裂了。

她用手去擦,手指上擦拭出一道长长的骇人的血痕。

车子还在平稳的开着。

外面不断变换的情景,恍惚间,和梦境中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席安璃愣神了许久,耳边突然传来了男人温和的声音,“是做噩梦了吗,睡的一头的汗?”

原来还在车上,郗同光也在开着车,席安璃胸腔中积攒的一股闷气,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软绵绵的声音,像被人抽走了力气似的,“我睡了多久?”

做了这么多梦,恐怕应该睡了不止半小时。

“十分钟。”郗同光答道,“我一直看着时间,才十分钟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就做梦了,看来你真的很疲惫。”

十分钟……?

席安璃转头去看外面的景色。

她对回去的路很熟悉。

从刚才那段路,到现在这段路,的确相差不过十分钟。

她真的只睡了这么久。

头皮深处的神经在隐隐发痛,席安璃不停的揉着,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空缺了一部分似的,梦境中的记忆,渐渐的消退到一点细节都记不清了。

这样也好,那么恐怖的梦,她宁可记不得。

席安璃不怎么回答郗同光的话。

但郗同光也没有被她的冷水给泼灭热水,继续用清朗的声音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索性席安璃天生专注力强,能很快就屏蔽别人的废话,自顾自沉思了一会儿。

“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郗同光忽然切换了话题。

席安璃半晌才意识到,对方在问自己,忙道,“怎么了?”

“我爷爷……明天中午,想邀请你一同吃个便饭,方便吗?”郗同光的声音永远是柔柔和和的,与他的相貌极为匹配,饶是席安璃这样直来直去的人,也多少次因为他的声音给忍了怒意——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力发不出去,对方也不痛不痒。

席安璃并没有见过,郗同光的爷爷。

至多就是久闻大名。

老人家一生都贡献给医学,这样的业内泰斗,和席安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突然请她吃饭,为什么?

席安璃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逼状态,“为什么?”

老人家请她吃饭,难不成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她当成恶毒女友,摔个几千万让她离开他孙子,要她走人?

除此以外,席安璃想不到自己再和老人家的关联。

郗同光见她的表情十分迷糊可爱,忍不住笑道,“你的耳朵,之前是不是出过问题?”

席安璃一愣。

之前方文熙那件事,绑架她后放了炸药,导致她耳膜穿孔短暂失聪,后来又因为手术好了起来,郗同光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道——

“你原本是我爷爷的病人,手术也是我爷爷给你做的,当初爷爷去了那家医院开客座会谈,碰上你这个病例以后,征求家人意见,给你开了手术,之后耳朵才好全,我跟他提起过你,一说你的名字,他就有了印象,还一直让我带你去见他,恰好明天有空,所以想,邀请一同吃个便饭。”

郗同光将前前尾尾都耐心解释后,笑的斯文又和煦,玩笑道,“不知道席小姐,可否赏脸?”

席安璃当初失聪时,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状态。

手术也是被直接推进去的。

至于谁是主刀医生这件事,应该只有墨御城和席安慕知道,然而对方之后也没有提及,席安璃便也没有问,现在想来,郗家老爷子的医术如此高明,也是因为这样,当初他们才肯临时换医的吧。

既然是医生要看病人,自然没有什么不明不白的情况可言。

不给郗同光面子,也是要给郗老爷子面子的。

难保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好吧,明天中午,你告诉我地址,我会过去的,只是老人家有什么喜好吗,我也不能两手空空,总要带些礼品过去才行。”席安璃问的自如,宛如当成了去看养老院空巢老人的活动,开始筹划起,自己要带什么也不显得过分失礼。

她的关心显然是没用的。

怎么想都知道。

郗老爷子,完全是比她更衣食无忧不缺不少的人。

郗同光眼中含着淡淡的笑影,细心的听完了,才轻轻一皱眉,半是打趣,半是摇头的说道,“病人送医生东西,那可是受贿,我爷爷一生清白,从来没有收过病人的一分一厘,你还是不要坏了他的名声吧。”

席安璃吃惊的看着他道,“我是去看望老人,才不是受贿。”

“可你已经有了病人的头衔——”郗同光认真的回应道,“我爷爷那么严格的人,绝对不会接受的,你还是死心吧,不过我已经劝过你了,如果你还是不听,到时候我爷爷生气,可不赖我没有提醒你。”

郗同光说的实在是吓人。

席安璃不怕他,但对郗老爷子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既是救死扶伤的医学泰斗,又是名声远扬的慈善家,在这样的大善之人面前,仿佛的确她无论送什么,都显得太苍白单薄了一些,损了老爷子的声望。

席安璃舔舔唇,只能悻悻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的午餐说定,郗同光将席安璃送回家,便离开了,半分钟也没有停留,他如今的分寸拿捏的极好,就刚好在没有触犯席安璃的底线之前安然的全身而退。

离开之前,必然又说了一些啰啰嗦嗦的关心。

导致席安璃哭笑不得的目送他离开。

郗同光的确是个好人,但她辜负的人太多了,根本承担不起他对她的希望,因而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纵使这样心中也愧歉,但她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白。

装聋作哑的人,说到底是郗同光,而不是她。

关上门,空无一人的偌大房子,立时像没有温度的冰窖似的,将人的没寸骨头,都冻的冰凉脆弱,仿佛榔头一敲,便能碎成粉末,没有孩子的欢笑,没有哥哥的安慰,至于父母的关爱更是一种不可追忆的奢望。

连永远坐在那儿安静望着她,由着她胡闹的墨御城也不在。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在一片熟悉也陌生的环境中。

她将门靠在门框上,摸索出了快要没电的手机。

那个陌生号码再也没有发来消息,至于威胁,到此时此刻还清晰无比的在耳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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