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璃定定的望着空中暗沉沉的天色,一望无际的沉蓝。
呼吸也似乎为这渺茫的世间而变得淡了,胸脯起伏间,席安璃却死死的撑着眼皮。
连闭眼也不愿意。
因为她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谷微雪。
她那张带着血,却泛着毫无生机的铁青色的面孔,是她见到她最后一面的样子。
自从来了美国。
谷微雪便悄无声息的渗透了她的思想,时时刻刻都嚣张的冷笑着,仿佛席安璃是杀人凶手一般。
这几乎要成为她的心病了。
其实她是清醒的。
美国并无劝酒的习惯,朋友们玩闹时喝的香槟仅仅能充当解渴的液体。
至多是个人心甘情愿的微醺罢了,达不到醉酒的程度。
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却要装作醉态——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封卫泽放松警惕。
来美国即将一个月了,他依旧扮演得当。
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
席安璃实在撑不住,疲乏的垂下眼帘,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仅仅是一刹那间。
但谷微雪的脸再度回到了她的眼前,生动而残忍,冷的怕人的目光似一把锋利的刀子。
耀武扬威的冲着席安璃的心脏扎了过来。
又来了!
席安璃忽然惊醒。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冰凉的空气争先恐后的呛入气管,痛苦如斯。
意识,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刚才又不小心睡着了,理所当然的梦见了谷微雪。
真是太糟糕了。
算上刚才的这短短几分钟。
这一个月里,除了刻意服用安眠药,以及喝酒醉去的时间,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因为谷微雪会永远活在她的梦境里。
席安璃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恐,是怀疑。
她对谷微雪的死已经彻底释然,怎么会再次记起,噩梦连连的复苏在梦境中?
这完全是不符合逻辑的。
但它确实发生了。
席安璃弯下腰,深深的扶住了额头,温热的鼻息在夜间却冰凉的仿佛散着寒气的冰块。
她轻轻揩去了额角的汗珠,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梦......”
她这样低声的,无奈的安慰着自己。
大概是被墨御城所说的那封来自谷微雪的信件吓到了吧?
是时候去看一看心理医生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打扰到她正常的生活。
花园中沾着露气的蔷薇泛着讨人喜欢的娇艳颜色,渡上了夜色月朦的浅浅银灰,低调而优雅的依偎着女人的小臂,似枕在主人手间的小懒猫。
席安璃却全无心思去看这美丽的花色。
她已经被刚才那突然闯入的画面颓废了心情,只想着尽快摆脱。
迈着吃力的步伐回到房间,她指尖仍擒着那只高脚杯。
玻璃是透明的,偏偏正是这样的透明,能印上世间所有的好颜色。
一口未饮尽的酒水摇摇晃晃,如女人摇曳的酒红色鱼尾裙。
指尖的粉色也印了上去,淡淡的月华勾勒出了奢华的金边,席安璃忽然捏紧了高脚杯。
她指节泛着用力的苍白,另一只手,则拉开了床头抽屉的最低端。
那儿存放着许多只有她才能知晓的秘密。
譬如,安眠药。
找到了那熟悉的雪白药瓶子,席安璃松了口气。
她用颤抖的手拧开了盖子,往手里随意倒了两粒药。
没有去数片剂。
而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落在手里有几粒,她便发了疯般的全部送入了口中。
那一口余下的红酒佐着安眠药咽了下去。
药片和少量的酒液在喉头拼命的撕扯着,柔弱的食道为此撑开了,短暂的涩痛过去。
是药片抵达胃部的安心感。
席安璃终于脱力般的歪倒在床头,藕节般的小臂凌乱的搭在枕头上,像极了油画中慵懒卧睡的贵妇。
可惜没人能看清她在夜色中变的迷离与苍白的脸,缓缓的消失了独属于她的俏丽与生机。
最后一滴冷汗悬在了长而浓密的睫毛上。
伴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长叹。
席安璃陷入了沉睡之中。
神色如死去般的安宁,呼吸亦是低微的像即可便要断掉的水流。
她的身体横斜在床上,非常不规整的睡姿。
一只脚垂在床尾,还套着摇摇欲坠的鞋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人悄悄的拧开了,一丝微弱的光芒,自男人手间的灯盏上散出。
他的脚边既轻又慢,似怕惊动了熟睡中的女人,走到床畔。
没有去管她睡的凌乱的身体。
而是轻轻的扶了扶眼角的金边眼镜,一道冷清的厉色,自眼角转瞬即逝。
席安璃醒来的时候头疼极了。
她的身体是麻木的,想去扶一扶痛的快要裂开的头,可手却麻的没了知觉。
侧过头一看,才知道是被枕头压了太久。
她艰难的蠕动着身体,卷曲的睫毛痛苦的轻颤着,几分颓唐的低迷,悄悄的绽放在她黯淡的眼底。
总算等身体彻底缓过来了。
她呆滞的看着房间内的一切。
天已经亮了,温暖的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窗帘钻了进来,但空气中的那股尘朽气息依旧在流动着不曾离开。
一切事物都维持着昨夜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高脚杯倒在一边,仅存的淡色液体比暗红更浅,安眠药的瓶子也仓促的放在床头,抽屉忘了合上。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鞋子没有在脚上,掉在了地上。
大概是睡觉的时候踢下来了吧?
席安璃无力的想着,胸腔中闷的厉害,呼吸仿佛破风扇,艰难的抽着气。
已经是中午了,安眠药的药效太强。
大脑到现在还是梦游状态,没有丝毫清醒的意志存在。
席安璃只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无声无息的洗漱,换上干净衣服,下楼去了餐厅。
餐桌上早已坐着封卫泽与冉冉。
约翰逊一如既往的立在旁侧,面无表情,像极了中世纪的宫廷侍卫,连背脊都不曾弯过。
见席安璃来了,封卫泽松开手中的汤勺,站起身来扶着她,“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别碰我。”
淡淡的厌恶伴着沉闷的音调发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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