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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神王九子图

黑水潭虽然不大,但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潭底的狭缝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还离得相当远。

除夜漓外,蛇族的水性也是相当好的,于是便由竹七带着时英,腾蛇姥姥带着紫舞,分三队向潭底进发。

游了一会儿,夜漓感到身边的鹤青行动开始变得迟缓,知他所剩气息不多,渐渐力竭,心里嘀咕,凡人就是没用。

然后将他拉到身边,按着他肩膀,双唇自然而然地覆了上去,给他渡气。

鹤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不知应当作何反应,两个人都没有闭眼,闭了眼才更奇怪吧,所以就这么目不转睛得看着对方,连瞳孔里映射出来的,彼此的影子都看得清晰。

夜漓的发髻散了,乌黑的发丝像水草一般飘摇,视线被呼吸出气泡迷蒙了,鹤青想推开夜漓,却又舍不得这一丝香甜的气息和唇齿相融的温存,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心像被有千万蚜虫噬咬,又苏又痒,灵台一片混沌。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同样被夜漓的行为吓到的还有竹七,他尚不谙世事,只见到眼前两个男人嘴对嘴贴在一起,惊掉下巴,还特意拉时英来看,时英被夜漓怼了几次,已经放弃她娇滴滴的伪装了,在水中施展她的白眼神技,然后示意竹七继续游。

还没等鹤青细细体会此时的心情,夜漓的唇便松开了,紧接着又扑过来,抱住鹤青,在水中翻了个身。

几根树藤从潭底深渊射出,从他们身边掠过,幸好夜漓眼尖,反应迅速,及时避开了。

原来在寻找出口的时候,藤女就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了,她果断了结鲵怪,追了上来。

夜漓搂着鹤青的肩膀奋力游走,她感觉腰间一紧,回头一看,被她用腰带系着的白鼠此时已被无数妖藤牢牢缠住,眼看是救不了了,夜漓一狠心,解开腰带,任由妖藤将白鼠拖走。

虽然之前白鼠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但这一路有这个聒噪的小东西相伴,倒也增添了不少趣味,如今它命不久矣,倒也甚是遗憾。

夜漓与鹤青不断在水中翻滚、闪躲,避开妖藤攻击,有藤条缠住夜漓的脚踝,都被鹤青用剑斩断了。

二人降到潭底,躲在礁石后小心观望,见妖藤四处搜寻不得,这才稍稍放心,一转身夜漓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侧脸摩挲,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还好只是普通的水草。

刚刚猛游一阵,鹤青明显有些岔气,夜漓想着要不要再给渡一次,没想到鹤青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故意游远了。

不渡就不渡!夜漓撇嘴,一个大老爷们还害羞,倒像是占了他便宜似的,罢了罢了,换了旁人她还不乐意呢。

身后,另外两队也顺利游到潭底,一行人一齐往狭缝处游去,谁知远远望去,心中具是一沉。

只见潭底狭缝布满妖藤,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回不去也逃不掉,该如何是好?

鹤青倒是很镇定,还担心夜漓会犹豫,特意游到她身边,牵着她,他与其余两队交换了一下眼色,时英仗着诛仙剑,腾蛇姥姥举起蛇杖,同时向那藤墙冲去。

看到藤墙的一刻,夜漓心里着实是有些绝望的,但不知为何,被鹤青牵着,就觉得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都能闯过去。

鹤青身上散发出护体灵光,比在锁妖塔时的光芒还盛,将他自己与夜漓都笼罩起来,剑尖一触碰到藤墙,便自动溶出一个洞来,鹤青的灵气与藤女的妖气两厢抗衡,那个洞口时而变大时而变小,鹤青看着夜漓,夜漓心领神会,二人一起奋力加速,游了过去,在他们从潭底狭缝处逃走的一瞬间,身后的洞口又堵上了。

夜漓还缓过来,藤墙上红光映出,被劈开一道口子,时英与竹七也顺利突破。

剩下的就只有腾蛇姥姥与紫舞这一队了。

竹七瞪着他狭长的蛇眼,死死地盯着藤墙,时不时吐出几个水泡,夜漓示意时英先上岸,但竹七不肯,非要等他姥姥一起,被夜漓和时英一个拽着蛇尾,一个抱着蛇头直接拖走。

“咳咳咳”

上了岸,吐出水,大口喘气,他们几个才总算是活过来了,从未觉得这天地间的气息如此清新怡人,贪婪地吮吸着。

“姥姥!”只有竹七扑到水边哀嚎。

腾蛇姥姥和紫舞这么久都没有游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眼下夜漓更担心的是他们自己的处境。

爬上来的地方是一汪水池,四周用瓷砖围得极好,小池靠墙的一面是一个古怪的石像,眼睛瞪得滚圆,嘴有半个脸这么大,口中有干净的喷泉留出,将小池里的水冲刷成了半透明的墨色。

踏出池外,铺满瓷砖的地上也都是浅浅的水,刚漫过脚踝,放眼望去,此处空间恢弘庞大,顶很高,两侧竖着两排精巧高耸的玉柱,通向无尽的黑暗。

莫非这里就是锁妖塔的地宫了?

夜漓再想往里探探,摸清楚情况,但竹七坚持要等到他姥姥出现,扒在池边,死活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鹤青见状说道:“要不然我下去看看。”

夜漓说:“你?你能憋多久气,还是我去吧。”

鹤青听她这样说,想到水下的那个吻,双颊发烫,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夜漓正要跳进水池,池面忽然涌上来一股浓重的墨色,蛇头杖伸出水面,接着腾蛇姥姥捞着半死不活的紫舞浮上来,浑身滴着黑水,跟在墨汁里泡过似的。

腾蛇姥姥收起蛇尾,化作双足,扶紫舞倚在水池边,捏着她的下颌,从蛇杖里倒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喂她,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转醒。

过了一会儿紫舞悠悠醒来,醒来的第一句却是:“老妖婆,别以为救了我两次,你从前对我的赶尽杀绝,就能一笔勾销。”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她指的之前对付鲵怪时,她的翅膀差点被鲵怪咬住,幸好腾蛇姥姥用蛇杖戳了鲵怪的眼睛,它突然吃痛,这才咬偏了方向。

腾蛇姥姥没有理睬她,猛然用指节向她脖子连着胸口的地方敲击,直到她呕出一口黑水,才缓缓说道:“我救你,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你有什么亏欠,也不需要你的感激或者原谅,至于过去的事,你爱记多久记多久。”

明火符早就用完了,好在他们的眼睛好像已经习惯了黑暗。

这地方大得没边,着实让夜漓感到有些不安,四周墙壁里偶尔还会发出一些声响,尽管很微弱,但地宫太空旷了,一点细小的声响都可以回荡很久。

“快走吧。”夜漓催促,这还没见到九婴呢,也不知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趟着水走了一段,竹七指着地宫的顶部:“你们看上面。”

头顶上展现出一幅精美的壁画,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下,壁画还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夜漓道:“地上也有。”

虽然被水折射得略微有些变形,但水下的地面上也有一副面积不小的画作。

这个空间的顶很高,环境又幽暗,看得并不真切,只隐约可见壁画上,一个美丽的女子身旁站着九个少年人,但这作画之人显然是心有偏颇的,因为有的少年看上去精神奕奕,英俊挺拔,有的少年则看上去贼眉鼠眼,畏首畏尾的。

整个长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制式规整,玉柱雕琢精良,画技巧夺天工,地板和四壁也都雕砌得端庄华贵。

时英说:“莫非这里…是一座宫殿?”

难道不止是王陵,连岐虞国的王宫也被搬过来了?

那可真是巧了,生前住的和死后住的地方搁一块儿去了。

地上的画和顶上的画相映照,不难猜测,如果这里真的是岐虞王宫,那画上的应当是王室中的什么人。

紫舞仰着头细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琢磨,过了一会儿说道:“这是神王九子图啊。”

竹七好奇:“神王九子图是什么?”

紫舞道:“这也是流传在岐虞先民中的一个传说,据说上古洪荒时期有一个开天辟地的君王,名为神王,神王恩泽世间,惠及万物,深受臣民爱戴,神王有九子,也是各个英勇神武,但神王的九子如同天上的九日,光芒太盛,后来神王辞世,九子夺位,引发战乱,使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夜漓实在没心思研究什么图,说:“别看了,找找有什么暗道没有。”

这时,水面忽然染上一层金,仿佛晕开的金色油墨,有些散落开,有些则是一串一串的,凑近一看,是像鱼卵一样的东西,看来无害,但小心为上,他们几个都还是尽量绕开,不去触碰,只有竹七稀奇得看了又看,还特意拿手戳了戳,黄色卵泡忽然动了一下,吓得他缩回了手:“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到浅水里“扑扑扑”响动不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夜漓警惕得走近一看,居然是刚刚双人墓外的鲵怪!只不过这些鲵怪远没有刚刚那只体型大,差不多都只有半个人大小,但数量却极多。

“又来?!”夜漓抱怨:“这还有完没完了。”

竹七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鹤青道:“水上飘得是鲵怪产的卵。”

一阵水汽扑面,氤氲开来,夜漓嗅了嗅道:“小心,还有大家伙。”

黑暗中,又一只巨大的鲵怪探出了头。

“怎么又是这怪物,”竹七叫道:“那大金鲵不是叫藤女给弄死了嘛!”

鹤青立刻明白了:“刚刚那只是公的,这只,是母的。”

“什么?那那那,她是要给她相好报仇咯?”竹七结巴道。

呜呼哀哉,好不容易从公鲵怪这里逃得性命,这会儿又来了只母的,当真是天要亡他。

别说是母大鲵,就是那些小鲵怪都难对付得紧,冷不防就从水里窜出来,黏糊糊的四肢粘在身上,若是看你软弱好欺,剩下的鲵怪也会纷纷窜到身上,一个不注意就粘了一身,被拖下水,虽说地上的水清浅吧,但真倒下去,要想再站起来就很困难了。

比如竹七,就被数十只小鲵攻击了,他和夜漓目前基本上算是废物,是他们几个之中最没有战斗力的,那些成群结队的鲵怪也感知到了,专门盯着他两下手。

腾蛇姥姥用蛇杖驱赶竹七身上的小鲵,他才勉强站起来,有一只小鲵还顽强地扒着他的手臂,被他用力一甩,方才甩脱,时英手持诛仙剑,斩杀小鲵,紫舞结起蝶网,一下兜住七八只不成问题的,鹤青与夜漓背靠背站着,虽然不能杀敌太多,但自保总不成问题。

可惜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小鲵怪渐次涌出,数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不一会儿,两面的玉柱上就都爬满了。

再这么下去,等体力耗尽,恐怕就只能葬身于此了。

忽然,周围气流震动,伴随着地面剧烈地摇晃袭来。

母大鲵动了!

“你们看,”危急时刻,鹤青依旧很冷静:“顶上的神王九子图和地上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时英一边抵抗一边问。

“我仔细数过了,地上的那幅,算上那女子手中抱着的婴儿,一共是十个孩子。”

婴儿?夜漓飞速思考。

母大鲵的攻击却不会等待,它扭动着身子,奔向他们,母大鲵的行动虽笨重,但因为体型庞大,所以没跑几步,就已逼近面前。

鹤青拉了夜漓一把,二人跳开,躲过母大鲵的冲击,夜漓扯着嗓子远远地喊:“紫舞,我问你,岐虞立国之前,其先族的主君是不是有九个孩子?”

或许是时隔太久,紫舞想了想,才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

夜漓又问:“那后来的岐虞王是不是并非岐虞先族主君亲生的?”

“没错,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只是一个部落的岐虞,主君死后,差一点分崩离析,几个儿子谁也不服谁,争相称王,最后据说是由主君收养的一个义子统一部落,并向外扩张,进而统一了九州大地,此人就是后来的岐虞王。”

“那就对了,这画图之人用心险恶且隐晦,想表达的就是岐虞王并非正统,没有资格继承主君之位,”夜漓道:“那个画着婴儿的地方,周围肯定有机关。”

夜漓刚说完,母大鲵就开始了第二轮的进攻,扬起前肢扑向他们,接着又是一个甩尾,动静巨大,玉柱都扫断了几根。

鹤青与夜漓东躲西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藏在在柱子后,夜漓的手被鹤青紧捏着,二人对视一眼,小心回头,好死不死,正对上母大鲵灯笼般的凸眼。

它一声咆哮,张嘴咬来。

夜漓不知道此时的鹤青在想什么,但她很平静,想到了岐虞王陵里躺着的一双人,生不能在一起,死在同处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也就夜漓认了命,慢慢闭上双眼。

突然,一道紫光从面前张牙舞爪的母大鲵脖颈处透出,那庞大的鲵怪甚至还来不及挣扎或者嘶吼,就这么身首异处了。

母大鲵的头落下,上面站着一个让她熟悉的,最近时常会出现在她的噩梦中的身影。

夜漓觉得胸口一闷,心仿佛被重物坠了一下。

他还是那样,皮肤白皙,眼眶微红,嘴角微微勾起,一双好看的丹眼如同一汪死水,没有波澜。

“洛,洛梓弈…”

夜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问:“你的魂力怎么还在?”

洛梓奕冷笑不答。

夜漓猜测,可能是双人墓的关系,抵消了锁妖塔的禁制,洛梓奕乃是鬼王,又到了自己坟头,力量不降反增。

这么说来天上地下,还真是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了。

等等

那个站在洛梓奕身旁,浓眉大眼,平眉齐刘海,媚眼娃娃脸,一头乌发几乎拖到地上,虽然穿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衣服像是树皮和稻草胡乱织成的,但依旧难掩其清丽娇俏容貌的少女是谁?

少女神情极度冷漠,冷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掉进了冰点,冷得呼吸都带着雾气,就连洛梓奕站在她边上,看着都比她有人气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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