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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外室撩人 > 第33章 喂药
 
余嫣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皆是美好的画面。

她似乎与母亲在一处,两人坐在临湖的草地边,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一切皆是令人舒爽的气息。

她紧紧地挨着母亲想同她说说话, 可母亲话很少,只是温柔地望着自己, 时不时伸出手来轻抚她的额发。

余嫣便愈发欢喜了,恨不得整个人都扑进母亲怀里。可还未等她扑过去撒娇,身边坐着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余嫣不安地起身到处寻找,就在她想要出声呼喊的时候, 就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母亲的身影。

和刚才身边朦胧的人影不同,这次母亲的身影她看得格外清楚,连她脸上不悦的神情也都清楚映入眼中。

那是记忆里母亲常有的模样, 每每对着她不是蹙眉便是压唇, 鲜少会对她微笑, 更不会像方才那样冲着她大笑还伸手摸她的脸。

余嫣的记忆里母亲不大亲近自己, 也不喜欢她的亲近, 总是将她推得远远的。年幼的她有时会觉得委屈, 便跑去问父亲,父亲就总是笑着告诉她:“那是你母亲盼着你好, 盼着你长成一个知书识礼的好姑娘。”

所以好姑娘便不能钻进母亲的怀里撒娇吗?明明她的姐妹们都可以,她们不仅会钻进母亲怀里, 还会说好听话哄着母亲要这要那。

而她们的娘也总是会一一满足她们,不像余嫣偶尔鼓起勇气想要买些什么,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拒绝。

余家不缺钱,至少衣食无忧,但她这个唯一的小姐日子却过得普通。母亲常说省下来的钱要为她打嫁妆。每当这时余嫣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母亲的女儿。

只是当娘的才会为女儿准备嫁妆, 余家只有她一个孩子,连个哥哥弟弟都不曾有,母亲又怎么会不爱她呢?

余嫣这般自我安慰着,脸上便露出欣喜的笑来。只是笑着笑着身上的暖意便少了几许,空气里的花香味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药味。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哪里有草地有湖泊,更别说有母亲在身边陪着了。她只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床上,头顶是素色的帘帐。

这是文懿院正院的内室,不是她梦里想要的那个余家老宅。她从前的卧室也不像这般冷冰冰,满屋子都是她的少女绮思。

可惜,那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地方了。

余嫣不愿再多想往事,今天白天她便是想得多了,由越国公府抄家一事想到了自家,所以才会一上床便如堕入了无边的地狱。

那些官兵将父亲押走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她哭得几欲昏厥,醒来后才发现除了芳芩身边再无其他人。

后来连芳芩也背叛了她,而她也因唐庆一案押入大牢,错过了父亲流放前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如今的她孑然一身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心里早该没有了悲喜才是。却偏偏想起这事时,心口还是不住地钝痛。

余嫣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许再去想,随即支起身子想要下床去寻水喝,这才发现床边竟还坐了个人。

那人即便在梦中也威势骇人,他支着脑袋斜靠在床栏边,紧蹙的眉头像是心中有无尽的烦心事,看得余嫣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抚平眉心。

只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他是主她是仆,彼此身份差别过大,有些事情他可以为所欲为,她却不能主动去做。

余嫣只是撑着身子仔细盯着他的眉眼多看了两眼。

那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孔,无一处不精致,却又透着男人极强的气势。哪怕像现在这样双目上紧闭,依旧看得人心跳如擂紧张不已。

余嫣又记起了被萧晟为难的那一日,他远远地站在钟鼓楼上,身子和天地间的风雪融为一体,像是这整个世界唯一的主宰。

那该是她第一回见他,那时的她狼狈到了极致,几乎快要没命,从未想过不久以后自己会成为他的女人,与他有了最亲密的接触。

余嫣下意识抬手轻抚自己的胳膊,摸到薄衫下的肌肤时想起与最近这些时日与这个男人间发生的种种,不由低下头去。

她安稳平淡的一生,终究是毁了。

余嫣又凑近一些,怕他睡得不舒服想叫醒他躺到床上去,却在靠近时注意到了萧景澄微微泛红的脸颊。

余嫣不由一愣,仔细一听又发现他连呼吸都比平日里重了几分。

萧景澄是练武之人,平时气息调节极好,几乎轻不可闻。便是与她亲热时,也可以做到呼吸丝毫不乱。

可今日这呼吸却有些凌乱。余嫣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厉害。

所以她这是将病气过给王爷了?

余嫣赶忙下床想寻件外衣披上,刚动了两下那原本睡着的人却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搂。

余嫣被他搂得呼吸发紧,只能小声道:“王爷,您病了。”

萧景澄却毫不在意,一个翻身将她搂住躺到了床上,说什么也不松开。

余嫣突然觉得这动作有几分孩子气,不由失笑:“王爷,您得让大夫瞧一瞧。”

“不瞧。”

“那药总得喝一碗吧。您这病大概是我过给您的,让他们照着我喝的药方再熬一副过来吧。”

“不喝。”

“王爷,您别这样。”

萧景澄却嫌她呱噪似的,突然将唇贴到她的耳边,照着她细嫩的脖颈便重重咬了一口。余嫣被他咬得有点疼,瞬间闭嘴。

萧景澄十分满意这个结果,闷声道:“不许再说话,睡觉。”

“可是您不觉得不适吗?”

“不会。”

这般抱着就很好,什么头痛什么发热他都不在意。怀中美人相拥便可抵消一切不适,萧景澄这才发现几日不见自己竟想她想得紧,若非她病还未好,他这会儿便会要她。

不听话便慢慢教,总会听话的。即便永远不听话也无妨,他就当养了一只会发脾气的猫便是了。

余嫣拗不过他,无奈只能乖乖躺在床上。她身子并未全好,这会儿还是倦得厉害,这般被人抱着过了片刻后,便也两眼一合睡了过去。

-

这一觉却未睡到天亮,半夜时分余嫣被周身的燥热弄醒,睁开眼后又试了试萧景澄的体温,发现比方才更为烫手了。

而她则是出了一身的汗,下午的那股子灼热已然散去。

余嫣有点慌神,眼见萧景澄病得愈发厉害,趁他还未醒赶紧起身叫来了人。

张大夫还留在府中,此刻便与早已回来的冯大夫一道过来替他诊了脉,又研究了新的方子抓药熬药。

至于余嫣则让人打了几盆凉不来,亲自替他擦身降温。

这是方才冯大夫说的法子,说高烧之人不宜盖得太多,须宽衣解带以凉水擦身,以解身上的热气。

这事儿旁人做不得,也只有余嫣能做,所以严嬷嬷令所有丫鬟悉数离开,只留余嫣一人照顾萧景澄。

余嫣此刻已顾不得害羞,生怕萧景澄烧得太久出什么事儿,于是便先解开了他的上衣,准备替他擦身降一降体温先。

她从前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如今做起事来却是利索了许多,洗帕子绞帕子,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累出了满头的汗珠都没察觉到累,一心只想叫萧景澄快点好起来。

她说不上对他有什么过深的情意,原本也不是心甘情愿同他在一起。可不知为她很怕他会死。或许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一点倚仗了吧。

想想萧晟想想张皇后,哪一个都是穷凶极恶出手狠辣的人。如果没有萧景澄护在她身前,她非但会死且会死得很惨。

相比起来萧景澄都能算是个好人了。至少他不凶残也不恶毒,偶尔说话不听话的话她便只当没听到。

那样高高在上惯的了人,说话都不会顾忌旁人,刺她两句也是常理。余嫣想起他从前骂自己笨的种种,绞帕子的手便动得更麻利了几分。

他要是看到自己拖拖拉拉做事,只怕又有话要说了吧。

那一夜余嫣全心全意地照顾着面前这个男人,忘却了女子该有的羞涩,只把自己当成是他的一个丫鬟,直累得满脸通红瘫坐坐在床边拍着自己微烫的脸颊。

到了这会儿她才察觉自己心一直跳得极狠,只能借着夫替对方盖薄被的功夫,散一散脸上的潮红。

过了一会儿丫鬟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起来。余嫣看萧景澄还睡着,便让人搁下药碗先出去。

而她则靠在床边闭目养神,想等对方醒。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睁眼的迹象,而他身上的依旧滚烫灼人,非得喝退烧药不可。

余嫣有点为难,摸了摸已是微温的药碗,又探了探萧景澄的额头,轻轻推了他两下。

不出所料,男人纹丝不动,任凭她怎么轻呼都没能将他唤醒。

余嫣便想掰开他的嘴往里灌,却发现这也不是一件易事。思来想去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前一阵儿在醉仙楼雅间里发生的某个情景。

萧景澄喂她喝了一口酒,却不待她咽下便直接封住了她的唇,随即从她的口中喝下了大半的酒水。

不知这法子喂药成不成?

余嫣眼下也是没了法子,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先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口中,随即低下头去贴到对方唇上,慢慢地将口中的药汁往他口中送。

萧景澄依旧沉睡不醒的样子,但这药却是悉数含进了嘴里,很快便咽了下去。

余嫣见此方法有效便依样画葫芦,这般来回亲了十数下,总算将一碗极苦的药喂进了他的口中。

这般喂完后她也是累得腰酸背痛,见萧景澄脖颈处有滴落下来的药汁,便让人换了盆凉水来,又从头到脚替他擦拭了一遍。

第二遍比起头一遍好了许多,只不过有时还是会紧张,手也会莫名地颤抖几分。生怕男人如方才那样突然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生病之人就该好好养病才是,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待病好后再说吧。

余嫣忙了一阵又出了一身汗,本想去泡个澡,又实在是累得不想动。于是只换了身衣裳便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她不敢挨萧景澄太近,只远远地睡在他身侧,还特意分了两床被子。

只是没想到她刚躺下盖好被子,一只手便伸了进来,很自然地环住她的腰。紧接着一个用力就将她拉了过去,再次抱个满怀。

不知为余嫣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之前做的那个梦。也是这样一只男人大而有力的手,抱着她的时候,竟叫她心里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安全感。

-

再次睡下后终于一夜到天亮,余嫣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然大亮。

她想要起身吹人进来服侍,这才发现自己仍旧被萧景澄牢牢地圈在怀里。只是不同于昨晚从背后环抱住她的姿势,经过几个时辰的熟睡后,两人已是面对面睡在了一起。

余嫣见状便伸出手来去抚他的额头,发现烧已然退了不由松一口气。

刚要把手收回来,却被萧景澄一把握住。他睁开眼盯着余嫣,光看眼神分辨不出是否在生气。

余嫣只得小声解释一句:“我想看看王爷烧退了没。”

“还有呢?”

“还有……”

余嫣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别的,但萧景澄既这么问了,她便是想破脑袋也要再想出个理由来。于是软声问道:“王爷饿了吗,可要用早膳?”

这本是一句颇寻常的话,可不知为说出来后房里竟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余嫣眼看着萧景澄的眼神软了几分,没了那股骇人的沉肃感,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少见的柔软与温情。

余嫣便想到了那一次后的第二日早上醒来,两人在房里发生的种种。

她从前不懂,只当那种事情唯有夜晚熄了灯才能做,却不料王爷这个人是不讲道理也不按常理出手的人。

也是,他位高权重自然活是随心所欲,谁又敢违逆他或是说什么呢?

只是萧景澄昨日烧得厉害……

余嫣想到这里抬手轻轻抵在对方身前,嗫嚅道:“王爷身子还未大好……”

“已经好了。”

“还是注意些为好,万一午后再烧起来。”

“那便趁现下还未烧起来……”

他一面说话一面随意将手枕在了余嫣的脑后,手便摸到了她满头的青丝,脑海里不由出现了那日金银阁前余嫣挽妇人髻时的模样。

那根簪子很衬她,玉属温润很合她的性子,他记得她那个丫鬟卷起的那包东西里,也有一根她的玉簪。

那上面还刻了她的小字。

“蓁蓁?”

余嫣听他叫这个名字不由一愣:“王爷还记得?”

“嗯,我爹给起的名字。”

“你的首饰里皆刻有这个名字?”

余嫣点头:“大多都有。我爹说女子要有自己的妆奁匣子,里面装只属于自己的珠钗镯子。”

“那寻人把你的那些现有的那些首饰都刻上名字?”

“不用了。”

余嫣想也没想一口回绝。那些都是萧景澄赏给她的东西,大多都很贵重,平白无故刻上了字岂非毁了。往后若想卖便卖不上好价钱,他若想再赏人也不能够。

她刚想好心劝对方几句,却见萧景澄目光沉了沉,于是立马改口道:“多谢王爷一番好意。只是我这回遭难便是因一支刻了我小字的簪子,实在是心有余悸,所以不想再节外生枝。”

萧景澄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便道:“好,那便依你。”

说完不再提这事儿,搁在她发丝上的手也往下移了几寸。

余嫣心里紧张,却想不出什么法子阻止他,于是脱口而出问道:“那王爷可也有、有小字?”

“自然是有的。”

萧景澄没有立马告诉她,说话间已是吻上了她的脖颈。余嫣被他动作搞得有些心烦意乱,又不能强行将他推开只能哄着他,只是一张嘴说话的语气便乱了。

“王、王爷……”

“怀周。”

“什么?”

萧景澄的双唇轻轻拂过她微烫的耳垂,声音沉哑:“我的小字。”

余嫣这才明白过来,嘴里轻声重复了一句:“怀……周?”

话音未落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那个“周”字便说得艰难了一些,几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字。

可饶是如此她意识还存有几分清醒,于是挣扎着去推萧景澄:“王爷不如先用早膳为好?不然让人拿热水来,王爷要不要先沐浴?昨夜发烧出了不少汗。”

萧景澄吻她的动作一停,支起身子盯着她的脸瞧,眼见着她眼神还有些迷蒙,不光脸颊,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透出了一层粉色。

他便不由笑了起来,笑这样害羞的余嫣,也笑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到底是女子,脸皮还是薄了些。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好,那便先沐浴。”

说完他放开余嫣起身去外间唤人,很快便有人拎了热水进来,一阵忙忙碌碌后人又退了下去,只留净房内烟雾蒸腾水气弥漫。

余嫣还没来得及将外衫套上,萧景澄已然回了内室,不由分说将她从床上抱起,紧接着便朝净房走了过去。

走至浴桶边他直接迈步跨入,连同余嫣一道抱进了桶内,余嫣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叫了起来。

“王爷……”

萧景澄却不答她,手已抚上她的领口,余嫣不由急了,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外间。虽说那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她总怕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那些侍候的人要送水送药,万一听见这里面的动静……

可萧景澄为人极为霸道,哪里由得她说不,甚至颇为玩味地捂住了她的眼,不许她再东张西望。

然后他附唇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专心些,别管那些。”

余嫣哪里能不管,却也知眼下这情形不得不顺从,于是只能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因太过用力,唇上渗上一丝细密的血珠,萧景澄吻她的时候尝到了那血腥味,便道:“不必顾虑,我已吩咐人悉数回避。”

余嫣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又叫了一声:“王爷……”

却听萧景澄在她耳边道:“换一个。”

“怀、怀周……”

余嫣的反应如此聪明令萧景澄十分满意,心里的那团火也烧得更旺了几分。一阵狂风暴雨过后,直把余嫣累得昏睡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两人几乎折腾了一个早上,浴桶里的水由烫转凉,外头约束下人的严嬷嬷的脸色也是由阴转晴。

看来这个余姑娘倒也不是个榆木脑袋,对于怎么抓住男人这件事情像是无师自通。这样便再好不过,只消她懂事知趣,往后王妃进门后太子妃殿下也绝不会过河拆桥,总会保她一世无忧安稳度日。

-

如余嫣猜测的那般,萧景澄那日午后又烧了起来。不过比起昨晚的滚烫显然温和了许多,只是人看起来略显疲倦,于是又搂着余嫣睡了一下午。

待睡醒后药也熬好,丫鬟们端进来时余嫣本以为他定会一饮而尽,没成想萧景澄看都不看那药碗一眼。

余嫣只得亲自端了药到他跟前:“王爷可是不喜吃药,我喂你可好?”

萧景澄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听到这话眉头微挑:“怎么个喂法?”

说完又扫一眼旁边的丫鬟,丫鬟被他的眼神吓一跳,赶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余嫣明知他在说什么却装糊涂:“待我喂完后给王爷吃颗糖解解苦味可好?“

“不好。”

萧景澄十分不客气地回绝了她的“好意”,只道:“昨夜怎么喂,今日便照旧。”

余嫣小脸一线:“昨夜是权宜之计,当时王爷烧得有些凶,我没法子才、才那样喂的。”

“我今日依旧烧着。”

“可王爷现在醒了。”

“那又如?”

余嫣突然觉得他有点像不讲理的小孩,堂堂郕王殿下掌管皇城司那种阎罗之地,平日里该是多么的威严骇人,怎么耍起赖来就跟个三岁孩童一样。

任凭她如解释讨好都无济于是,他便只是翻着手中的书册,偶尔扫自己一眼也是气定神闲。

到最后余嫣没法子,只得含了一口药在嘴里,然后凑上去给他喂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下去自然又如往火堆上浇了一勺子热油,屋内的情绪瞬间烧了起来。萧景澄又岂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吻,手很自然地便搁到了余嫣的衣襟上。

“王爷,药还未喝完。”

“过会儿再说。”

“不成,过会儿药便凉了。”

萧景澄难得觉得余嫣呱噪,拿过她手中的药碗直接一饮而尽,随手将碗扔在了地上。

那动静吓得外头的忆冬和念夏都忍不住想看个究竟,却听到萧景澄冷硬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滚。”

两人立即将头缩了回去,再不敢有任举动。

屋内正在发生什么两人一清二楚,虽说余姑娘温柔小意,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两声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钻进两人的耳朵里,听得人极为难熬。

她们与普通的丫鬟不同,送来前府里的嬷嬷都是教过闺阁之事的,虽未真正与男子发生过什么,那滋味却已是尝过。

用嬷嬷的话来说便是,唯有尝过才能更好地侍候男人,也能更好地讨对方欢心。

结果送来这里后王爷从未碰过她们。从前府中没有女主人便也罢了,只偶尔远远看王爷一眼便足够叫人满足。

如今王爷有了余姑娘,这屋子里便时常有那样的声音传出,时不时就会令两人苦闷又烦恼。

想想自己的处境,不上不下,奴婢不似奴婢通房不似通房,日子跟一眼望不以头似的,皆是不知前路在方。

偏偏跟在余嫣身边,每日还得看着她与王爷亲热,那种煎熬实在叫人熬不下去。

两人尴尬地站在外间候着,都不敢去看彼此。屋里的两人折腾了多久,外头的两人便安静了多久。

最后忆冬没忍住,小小地哭了一场。只是不敢出声,生怕叫严嬷嬷听了去。

昨日因为多嘴害余姑娘发烧这事儿,她俩挨了严嬷嬷狠狠的训斥。若非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只怕当场就要将两人发卖了。

所以现在她们丝毫不敢出错,时时小心留意。

而屋内的余嫣也是累得不行,完事后直接便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醒来时萧景澄已然离去。

她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叫来忆冬问了两句:“王爷走的时候身子可还好?”

说完却注意到了忆冬红肿的眼眶,不由道:“怎么了,你这是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王爷……”

“不是,主子别担心,王爷走的时候精神很好,也不再烧了,冯大夫说再吃几帖药固本便可。严都知会盯着王爷吃药的。”

“那你这是……”

“只是叫风沙迷了眼睛。”

忆冬怕她追问下去自己会说漏嘴,赶紧找了个由头道:“主子身子也好多了吧,今日外面日头不错,可要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散散病气?开春了,咱们园子里的花也慢慢开出来了。”

余嫣听到这话抬头望了眼窗外,轻声道:“是啊,都开春了。”

寒冬已然过去,往后只盼都是艳阳高照才好。

-

开春后日子便是一日暖过一日,沉寂了一个冬日的京城也慢慢地醒了过来。

街市上人多了,铺子里也热闹里,京城各家大小官员家也都热闹了起来。

春日里是踏青游园的好时节,也是宴请做客的好日子。李氏忙碌了有一阵子,总算赶在花朝节前三天将帖子都发了出去。

待到二月二那日百花盛开,杨府内的宴席也一并摆了起来。

这一日不仅是百花节也是李氏的生辰,往年她并不大操大办,只家里亲近之人摆一桌酒菜热闹热闹便算完了。

今年却是一改常态,把帖子递到了京城勋贵人家和大小官员家中,那意味便十分明显了。

那些个官家太太小姐也都很聪明,一看这阵势便知李氏要为郕王殿下选妃了,于是乎收到帖子又家中正有好适龄女儿的人家全都忙了起来。

一时间京城里的首饰铺胭脂铺布料店生意奇好,各家夫人都忙着为女儿采买用品。哪怕家中没有女儿的,也要寻个侄女过来打扮一番。

万一能入李氏的眼呢?

嫁了郕王殿下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换哪家都要心动不已。

戚家自然也收到了帖子,但戚玉书的姐姐早已出嫁,妹妹年纪还小,这回去单纯就是凑个热闹看好戏。

不过一想到能看郕王殿下的好戏,戚玉书便笑得合不拢嘴。

“你可说京城的女儿家为了你,把那胭脂铺的门槛都快踩扁了。我昨日打长街过,听说如意馆里两个姑娘为争一盒头油差点打了起来,你说说,这不都是你做的孽吗?”

始作俑者萧景澄却只顾着看手中的密函,对戚玉书的话置若罔闻。戚玉书识他多年早已习惯,见他不言语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啧啧,也不知道你娘会为你挑个什么样的姑娘。说起来从前那个陆云箴确实与你不合适,你这样的还是挑个如余姑娘那般温柔和善的为好。到时候王府里别苑中各有一朵解语花,想想这日子我便羡慕得紧啊。”

萧景澄听到这话终于有了点反应:“你若喜欢,早日娶妻便是。”

“那倒不必,虽说妻妾和睦也是不少,但争风吃醋总是免不了。我还是缓一缓再说,且先看看你成婚后是个什么光景。我总觉得再怎么大度的女人,也难容得下与旁人共有一个夫君,你且瞧着往后你的屋子里可是热闹了。”

“不会。”

戚玉书见他这般自信不由嘲笑起来:“一看便是经得事少。你家里人少不知这事的厉害,我自小看我爷爷屋里的妻妾明争暗斗,后来是我父亲屋里,如今我大哥屋中也不太平。好歹我母亲嫂子知书达礼还算体面,那些个小妾通房可就没这么简单了,面上对着爷们装柔弱扮乖巧,私底下扯头花扇巴掌,一桩桩一件件可全都是她们干的。”

萧景澄听到这话嘴角微勾,神色愈发平和。他全然不信余嫣会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她那样的连话都不会高声说一句,哪里又会跟人相争。

且他往后也不打算再纳其他人,一妻一妾便足以。若二人能处到一块儿他便将余嫣接回府内,若是不成便叫她一直留在别苑也无妨。

戚玉书一听柳眉倒竖:“你可别急着说大话,从前我看你这样子清心寡欲,还当你要去庙里当和尚。没成想一碰到余姑娘便全然转了性子。焉知你以后不会再碰到张姑娘李姑娘王姑娘什么的……”

萧景澄知他不信,戚玉书自己就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性子,自然不信这世上的男人还有不为女色所迷的。

但他也懒得同他分辩,只唇角微勾又翻过一页书。

“即便你身边只有两个女子,你就当天下太平了?”戚玉书摇头道,“不不,便是只有两人也能斗个你死我活。女子但凡心悦男子便会呷酸吃醋,断然无心平气和的道理。那青楼里的姑娘为争客人还要斗嘴呢。你如今宠余嫣宠得这般紧,他日王妃进府冷落她几分,你瞧她会不会跟你急。除非她心中根本没你,那便另说了。”

戚玉书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只觉得口干,便不再管萧景澄,只自顾自喝茶去了。

剩萧景澄一人坐在椅中琢磨他方才说的话。

若女子心中没有男子,便会任由他娶妻纳妾也毫不在意?

那余嫣对此事又是什么想法呢?

萧景澄难得竟升起了一丝好奇。

-

二月二转眼便到,那一日昌兴坊内从早到晚都热闹个不停。杨宅前面的巷子被大大小小的马车挤得几乎水泄不通,连向来只醉心于书本不理俗事的杨丛文都忍不住和李氏感叹一句:“看来这宅子当真是小了。他日景沅娶妻只怕这迎亲的队伍都装不下啊。”

李氏心里却清楚,今日场面这般大皆是因为长子的缘故。他位高权重,想要巴结之人如过江之鲫,难得有个机会结交讨好,那些人可不都巴巴地赶着过来了。

比起寻常人家娶妻自然要热闹好几倍。

只是再怎么热闹,也比不过她当年与成慧太子成婚时的盛况。

若他还在……

李氏想到这个一时有些伤感,怕夫君看出来赶紧深吸一口气,笑道:“景沅不过三岁,你如今就操心这个未免太早。”

“是是,夫人说得对,还是先将今日你的生辰宴办好再说。”

说罢杨丛文起身打起精神,上前厅招呼客人去了。李氏也由丫鬟扶着去了后院的花厅,招呼一众女眷,顺便让身边的嬷嬷去看看萧景澄的马车到了没有。

虽说是她的生辰宴,但主角却是自己儿子,他今日若不来这热闹便要少几分。看看这厅里的太太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冲着他来的呢?

李氏打量着众家姑娘的眉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坐在窗边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那姑娘姓蒋,乃是杨丛文胞姐家的女儿,单名一个妍字。

李氏从前见她次数不多,却对她印象不差,知道是个极文静又识礼的姑娘。听说还颇有才学。

蒋家是清贵人家,于读书一道极为上心,不光家中男子皆参加科举屡屡及第,便是女子的学问也不差。

李氏自己也是读过书的,对能识文断字吟诗作赋的姑娘自然更偏爱些。

今日说是为萧景澄相亲,其实她心里对蒋妍已有了几分好感。只是为免发生像从前陆云箴那样的事情,所以她做事谨慎了一些,打着宴请众家贵女的名头将蒋妍也一并请了来,回头再想办法令她与景澄多多相处。

男女之间但凡只要多相处,便总会处出感情来。她当日嫁给杨丛文前对他并不了解,也无甚感情可言,无非是那会儿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嫁人,而京中敢娶她的男子除了杨丛文这个老学究外再无其他人,所以她才两眼一闭嫁进了杨家。

结果这么些年处下来,夫妻情意越来越浓,竟跟元配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还是先叫他俩处着再说,若能成自然好,若是景澄看上别家的姑娘倒也无妨,总不至叫杨蒋两家交恶才是。

这般想着她又探头朝花厅看了两眼,却始终不见她派出去的那个嬷嬷回来,可见萧景澄还未到。

难不成他皇城司里又有事情要忙?

身边最亲信的李嬷嬷瞧出了她的心思,好言宽慰道:“您别急,王爷是至孝之人,今日是必定会来的。许是府里有事耽搁了,不如先开席?”

李氏没反对,早些吃完让姑娘去园子里玩,那样若是碰上了景澄也更好说话些。否则他一来在场众人忌惮于他的威严,只怕是连吃都吃不下了。

于是她立马吩咐人开席,那些个太太们便也领着自家姑娘纷纷落座。席面上一众人说说笑笑,有负责找话题捧李氏的,也有在一旁附和的,还有些则认真听着,满脸皆是笑意。

剩下的姑娘家有交好的便交头接耳说些悄悄话,若像蒋妍一样没什么交好的姑娘,便独自一人默默吃东西。

只是吃也吃不多,不过动了几筷子便停了。

她向来温婉话少,平日里最交好的小姐妹因去了邻县外祖家小住,今日也没前来。所以眼下她一个人便有些形单影只。

原本她是不想来的,只是母亲将此事看得极重,叮嘱她今日一定要来且千万不能出错,她这才前来赴宴。

只是母亲说的话她也将信将疑。今日当真是太子妃为郕王殿下选妃吗?那他现在人在处?

蒋妍这般想着,对花厅门口的动静也留意了几分。只是一直到吃完饭也没等到郕王殿下现身。而她们这些人又被请去了后院赏花。

蒋妍不想显得太不合群,只得也跟着众人一道出了花厅,在园子里随意地逛了起来。逛到一片假山边时,迎面走过来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

相比于她今日清水出芙蓉的装扮,这几位当真是光鲜夺目,那满身的珠翠宝石在阳光下闪得人眼花,各种颜色的春衫也是争奇斗艳。

蒋妍一见为首那人,下意识就想转头离开,结果来人自然不愿放过她,快走几步便拽住了她的衣袖。

“堂姐是这上哪儿去?怎么一见着我就躲呢?”

来人正是蒋妍二叔家的女儿蒋妩,一脸高傲且盛气凌人的模样,看起来颇为不好相处的样子。

蒋妍挣扎了一下道:“我要去净房,妹妹还是先放开吧。”

“这般巧,我也想去呢,不如我同姐姐一道?”

“还是不要了,你有朋友在,你自招呼她们吧。”

“那有什么,这都是我的闺中好友,她们不会在意的,你们说是吧?”

那几个姑娘与蒋妩交好,自然顺着她的话说。于是乎她愈发拽着蒋妍不放了。

一边拉她一边凑近到她耳边,咬牙轻声道:“姐姐你装什么装,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吗?”

蒋妍一脸惨白看着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岂会不明白,你向来就是那样的人……”

话音刚落蒋妍突然身子一歪向后倒去,正巧假山边的石子路上走出来一个男子,她背对着对方并未看见,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对方。

饶是萧景澄躲得快,衣袖上还是被人沾了一下。他不悦地蹙眉,看着面前这些闹成一团的女子,只觉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elaine小可爱送的雷,谢谢大家送的营养液,明天万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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