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在别人面前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江闵月在他面前显得有些迟钝，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理所应当的没有意识到阮安歌的不对劲，反而还呆呆傻傻的问：“来这里逛？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从前和自己说，他是外地来的，应该对这里不熟悉，她根本没想过，阮安歌穿着夜行衣，来到这深宅大院，根本不可能是迷路。
阮安歌轻咳一声，回答说：“你夜里不睡？”
她十分惆怅的望天说道：“我睡不着。”
她拉着人坐到台阶上，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打开了话匣子：“这里已经不是我从前熟悉的地方了，我一进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且，我只要一想到爷爷是在这里被人害死的，我的心就好疼。”
她絮絮叨叨的说，哪里会去管阮安歌有没有仔细听。他也好似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更是一改从前的少爷毛病，跟着她一屁股坐在了看上去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台阶上。
“其实我的母亲也死了。”话一开口，阮安歌立刻就后悔了。
此情此景如此催眠，竟然让他说出了自己几乎从来不和别人谈及的话题。
可现在刹车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望着头顶那孤孤单单的月牙，语气也不算惆怅，却也含着不知名的情愫。
“我的父亲有很多妻子，大多数都是些心机深沉的，眼巴巴着我父亲的遗产。”
江闵月心疼且好奇的看着他：“很多是多少？”
他看了她一眼，心知他如果说出准确的数字，她一定会吓一跳，可是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身边，到底有多少妃子。
因为每隔三年，那些大臣们就会如临大敌一般开始为皇帝选妃，美其名曰希望皇上“绵延子嗣”，实际上他们却是借这个机会往皇帝的身边安插眼线。
况且，就以皇帝那万人之上的架势，就算是宫女，只要有些姿色，又愿意讨好他，他也丝毫不介意让她得意一段时间，可到底是宠幸三日还是三月，全都看皇帝的心情。
所以，皇帝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年轻貌美的妃子。他甚至还记得很清楚，有一年，某一个大臣还将自己九岁的女儿送进宫里，只是为了自己加官进爵……
这实在是很丧心病狂。
但他不可能将这些话告诉她，只是轻描淡写：“几十个，或许有半百。”
半百还只是说起来好听的，可能他说的数字，连皇帝后宫的十分之一也不止。
江闵月的脸上理所应当露出讶异的神色，她皱着眉头，脸色复杂：“这么多妾，你应该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吧？”
说起来也奇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子嗣却不过几十人。他想，或许是宫中尔虞我诈，大多数孩子在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能够活着到出生且平安长大的，少得可怜。
再有可能，皇帝的喜新厌旧，让大多数妃子并没有机会怀上龙嗣，就早早的被冷落、抑郁甚至撒手人寰。
他说：“不是很多。”
“其实我很想要有些兄弟姐妹。”一个人实在太孤独了。
“嗯？”据他所知，她的兄弟姐妹应该不少才对。
“你知道吗？其实我爹没有娶我娘，我娘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就连江府的大门都没得进。”她的脸上流露出痛心又复杂的表情：“如果我爹当年拗得过大夫人，或许我娘就能进府，哪怕是当个妾，最后也不会含冤枉死。”
她说起江府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就连阮安歌这种冷血动物听完也有些动容。
“我娘是个大家闺秀，在一次花灯会上遇着我爹，那时候我爹还算一表人才，而且好读书，又风流倜傥，我娘很自然的陷进去了。但是我娘有个不让人接受的‘缺点’。”
她的眼神暗了暗，看上去应该是不认同这种观点的。
“她出身书香门第，却一心向往江湖，总是对我说‘人要像鸟儿一样自由’，亦或是‘世俗无趣，江湖才能放纵本心’这样的话，可到头来她还是心甘情愿给人做外室，虽说生下我之后，她仍然每天不荒废剑术轻功，偶尔还带着我一起练习，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不明白她眼里的情绪，如今我算是明了了，”她说：“我想那应该是遗憾和无奈吧，她抛弃了自己从前的理想，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永远止步不前了。”
她咬牙切齿一般：“我爹不是好人。”
听她的话，阮安歌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皓云汇报的消息。
大夫人的阻挠，原因不过是什么家族、规矩，再包含一点私心。
“我父亲也不是好人。”他无话可说，只能这样跟着一起感慨。
“他对你娘也不好吗？”江闵月不像皇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她甚至可以说有些头脑简单，或许是太过简单了。
“嗯，不好不坏。”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更想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他在自己的母亲活着的时候，仅仅只是宠幸了她三个月，那三个月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可很快就像流星一样，宠爱转瞬即逝。
一直到他出生，皇帝才又来看了她一眼。
只不过她那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身体虚弱透支到了极点，阮安歌也仿佛受她的影响，居然从出生到被皇帝抱起来都没有一声啼哭。
诞下龙子，无牵无挂，她终于抛弃人间世，奔赴黄泉去了。
皇帝破格将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封为皇后，这让人匪夷所思，更是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
可无论群臣怎么上书劝诫皇帝这不合规矩，不合礼数，皇帝也没听进去，还下令礼部赶紧准备国葬。
因为皇帝的年轻，就连皇帝的墓室都没准备好，何况这位从天而降的“皇后”陵墓？再加上国葬规格之高，他母妃的葬礼一直到了他快三岁的时候才结束。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