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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中文网 > 王后和她的女妖精 > 第9章 第9章
 
“噼噼啪啪——噼啪——”火舌肆无忌惮地吞噬掉石头屋内的一切。

熊熊烈火之中,有小块空地,正趴卧着一人,她的一只手被烧断的横梁压着,焦黑中露出模糊的血肉。

“嘶———”十指连心,焦灼直袭心口,婵巫恍恍惚惚,被这痛意拉回一丝神志。

她睁开眼眸,屋内桌椅、床榻、乃至横梁柱子正燃的旺盛,时不时断掉砸出一声“嘭——”的动静。

她这是?哦记起来了,她中了那千年藤妖的圈套。婵巫还在迷糊中,略微思索便觉脑袋昏沉。

刚想抽回手抚脑袋,却疼的她轻呼一声,她狠下心用力一扯,手扯出来了,但扫过去竟是瞧不出手掌的形状。

急促地喘气,婵巫想要找到支撑点站起来,可是刚直起身子,头顶就有一根木梁滚落,她拼尽全力往旁边一滚才堪堪避开。

看着那红的蒸出烟的木梁,心中又惊又怕,她不禁蹙起修眉,环顾四周皆被鬼毒的火舌围断去路。

难道天要亡她?脑内浮现一帧帧族人被残杀的血腥画面,血迹斑驳的骨架聚拢着向她爬来,哭道:“替我们报仇!”

忽然恐怖的画面如雪花飞散,目之所及,出现一座白雪皑皑的天柱山。

一个白袍道长,银须鹤发,正教授她天柱山一派的功法。和她一模一样的小人背着剑,飞跃在狭窄的石梯上,那石梯顺着高崖的走势直插云霄。

飞至云山半腰,忽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儿飘起牛毛雨丝。

视线落下,地面是一座宏伟的建筑,中间有一高台四面环水。此刻笙箫齐鸣,丝竹袅袅,舞衣翩翩,如蝶轻跹,如鸿惊影。

熟悉的面孔微微一笑,“乐师说你不精音律,那你和我学跳舞——”

“来——”景荣朝她伸出手。

婵巫扭曲着手指,翻倒在地面,神志不清口中喋喋不休。炽热的温度蚕食着她仅有的神志。

一根燃着烈火的横梁“嘭——”掉下,即将砸中婵巫。这时,她的心跳突然停止了。

当燃烧的火舌舔到她的眉眼时,仿佛有神力操控,那横梁突然转换方向横飞出去,墙壁破开一道缺口。

“快躲开———”屋外人声鼎沸,陆之风眼尖,最先发现飞出的横梁,大呼道。

这都是些赶来除妖和胆大看热闹的人。闻声一群人赶紧退散开,慌乱中陆之风撞到一人,回头惊讶道:“是你呀——”

随后扭头看见不得了的人物——景荣,正要惊叫却被打断。

“闭嘴!”玉奴凶道。

而婵巫此时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何事,五脏内府仿佛被重造,神府内有神语吟吟。一股清凉之意似洪水席卷,从心口顺着筋脉辐射全身,最后直抵天灵盖。

眼睫微颤,婵巫突然睁眼坐起,双瞳呈现金白色,神情平静悠远。

屋内的火焰怔了怔,继续吞噬着周边干燥的器具。婵巫忽然开口念出古老的咒语。

其语如梵音徐徐传出,引得屋外众人吃惊地瞪向烈火包围的石头屋。正半跪在道路旁的人,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眼中爬满红血丝,再也没有平日的整洁高贵。

“轰隆——”天空传来一阵一阵雷鼓声响,阴云积聚在城东一带上空。

约莫半柱香后,“嘭——嘭———”石头屋突然爆炸,强劲的气流如涟漪扩散,呼啸着穿街而过,所到之处树木房舍拔地横飞。

不会术法的人早已被吹出郢都城,而剩下的人凭借术法还在苦苦支撑着。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许是上天有灵,狂风只存一息,便消散全无。天空乌云泼墨,“哗啦哗啦——”骤雨而至,溅起地上泥泞。

石头屋经受不起那般折腾,早已四散坍塌,地基中间盘坐着一道黑衣人影。修眉凌厉,白肤红唇,大雨打湿了她的黑衣,更显得她的体格挺拔如松如竹。

果然还是下雨天让她喜爱,唇角轻勾,婵巫睁开眼。

重重雨帘之外,跪坐着一华裳女子,可惜泥泞溅满全身,头发梢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正红着眼和她对望。褐色瞳孔里流连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她别过头,伸手,身旁的侍女赶紧扶起她。

景荣——心口微动,婵巫下意识站起身,来不及整理衣角,就往那边快步走去。

哪知这一动作,竟打开了另一种局面。不知道谁起的头,众人纷纷朝婵巫跪下行礼,神情崇拜。婵巫顿了顿,嘴角微抿,她不喜这样。

视线一扫,好在陆之风几人还算正常。

“婵巫,你没事太好了!”陆之风小跑过来,激动的想要拥抱她却扑了个空。

而婵巫早已走到景荣身前,凝望着她,平声道:“王后娘娘。”

这话说的有些别扭,婵巫拘谨地观察景荣的神色。

“哦,你竟然会祈雨。”对方不咸不淡地道了句,转身吩咐,“那即日起,便赐予婵巫楚国的方相氏一职。”

她生气了,婵巫明显地察觉到这一点,想要上前解释。

解释什么呢?前头那人即使拖着脏兮兮的裙摆,依旧一副端庄高贵的姿态。

“你没什么话想说?景婵。”忽然她问,声音压的刚好婵巫可以听见。

景荣识破了她的身份,婵巫吃惊不语,眸光闪烁不定。现在她背负着血海深仇,而景荣恰好是她仇人的女儿,以往情分都做不得数。

“呼——”婵巫镇定心神,垂目凝视地上的泥坑,缓慢而恭谨地开口,“臣不该擅作主张,扰乱秩序。”

“呵——”景荣没回头,只轻笑一声,话语寒凉如冷雨,“你可真守本分。”

她沉默了。

雨声潇潇,楚国百姓还沉浸在下雨的喜悦中。

“叮当——叮当——”众人闻声望去,两道高挑的身影跨过雨幕走近,一前一后,伞上系着五只小巧的金铃铛。是微服私访的芈月君和他的男宠伏桉。

芈伊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不过看上去气色比前些日要好上不少。不是说,芈伊快要驾崩了,这是怎么回事?

而身后那青年穿一袭青绿渐变紫的藤萝长衫,正举着同色的油纸伞。面容俊朗,眼角绯红,和婵巫对视一眼,弯眼温和微笑,好一个温润的公子哥。

待两人走来,众人齐齐行礼,婵巫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心神不禁晃荡。她顿时警觉起来,奇怪——

面对众人行礼,芈伊随意摆手。他并不注重这些虚礼,他转头看向景荣,责问:“王后,你怎么弄出这副模样?皇家的修养被狗吃了。”

婵巫下意识皱眉,暗中打量芈伊。

“您看着中气十足,病好了?”景荣不以为意,反口问道。

“多亏伏桉为孤寻得良药,暂时无事。”

“嗯,那我就不费心,你自便——”话落,景荣领着玉奴悠然离去,全然不顾身后勃然大怒的国君。

众人皆知,楚国君和王后对峙已久,两人互相看不过去。

婵巫紧跟离去,陆之风瞧见也追出去。待几人前前后后过了新郑门,天上的雨已经停下,只剩路边欢悦奔走的黎民。

“王后——”婵巫思索片刻,追上几步叫住景荣。见景荣转过身,眸光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身上,婵巫顿了下才道:“那藤妖用的是西门碧雪的面孔,而且被臣斩了一剑,逃窜走了。”

闻言,景荣凝神思考,点头示意。随后,背影娉婷,渐行渐远,消失在婵巫的视野里。

察觉风动稍异,婵巫一个回旋,躲开恶作剧扑来的陆之风,用眼神询问。你又做什么妖?

怎知陆之风围着她踱步,用一双圆润的眼珠打量她,半响作抚须状感叹道:“婵巫,你和王后是旧识啊——”

婵巫冷下脸,睨了眼陆之风。认识不认识有什么关系?

回到驿站,不到两个时辰,宫里传出一道追捕令。内容是逮捕凶手西门碧雪,而西门早已畏罪潜逃逃。

于是郢都城里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这事和她们没多大关系,婵巫两人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就和庄公钓鱼去了。不是说,生活得有张有驰。

今日婵巫受了重伤,虽然依靠血脉复苏使伤口愈合,但里子还是损坏了大半,睡眠能促进伤口好转。

不知多久,眼前忽然笼罩着一片白雾,婵巫下意识走进去,再睁眼发现身在王宫里。

天空飘着几朵阴云,草木森冷。

整个檐廊里路过的侍女胆战心惊,不一会儿一队又一队黑甲侍卫穿廊匆匆离开,离开的方向好像是秋月宫那边。

她朝秋月宫那儿深深看了一眼,下定决心赶过去。她估计是在做梦。

透过绿叶缝隙,婵巫看见景荣坐在金丝梨花木贵妃躺椅上,白色长裙曳地,她道:“按我说的写,西门碧雪心存不轨之心,乱用妖力暗害王上……”

“王后三思,王上要是追责下来——”站在景荣面前的是一个须发褐黄的老头,正佝偻着腰背,满脸恐慌道。

“屈老不必担忧,出事自有我景氏担着。”

又过了一刻钟,一队黑甲军押着一道粉红身影进入秋月宫。那穿粉红衣裳的正是西门碧雪,见到景荣他慌忙跪下,痛哭流涕道:“王后娘娘,饶命啊,奴是冤枉的——”

“呵——你难道不是妖?”

“但奴不是害人的妖!”西门悲愤不已,便化作一根花藤在地上爬行。

周围的侍女、侍从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丝。景荣从躺椅上下来,莲步轻移走至花藤面前,伸手握住花藤沉默不发。

手上力道渐渐加重,那花藤赶忙道“饶命”,不停地扭动挣扎着。

景荣突然松卸手掌力道,但仍旧握的紧,她轻笑一声,慢慢道:“那妖物必定和你有联系,又顶着你的脸动不该动的人,是该教训了。”

“既如此,你就希望它能来救你罢———”长睫颤动,景荣轻叹一句。

话落,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厉地砍向花藤,寒光一瞬鲜血喷溅。这把匕首镶嵌着美玉,看着精美无比,此刻染上鲜血显出一丝阴邪。

景荣丢开匕首,匕首落地发出“砰——”的清脆响声。

“血液鲜红,看来是五百年的花藤精。”景荣淡定起身,将拦腰砍断的花藤丢入特制的锦盒,又转头对“被请来的”巫医吩咐,“去吊着它的命。”

巫医颤抖着手应是,得到准许,随后马不停蹄地逃离了秋月宫。

随手接过玉奴递来的帕子,景荣低头细心擦拭着鲜血,柔声问:“屈老,写好了吗?”

“马、马上。”

“那再补充一句,西门已畏罪潜逃。”

“是。”

婵巫躲在树丛后面,默默观察着一切,神色怔然。

其实,她从未见过景荣杀生,生平第一回有些惊讶。可这也正常,如果景荣不精心算计、谋伐果断,又如何做的上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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