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市大医院, 星王求躺在医院里，偏着头，满脸麻木地看着前后来的两拨人。
第一拨是医生和实习医生。医生看都没看他, 只和实习医生说：“他这种情况确实很特殊, 全身检查下来都没有毛病，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健康，但就是硬生生疼一天才醒。要好好和他解释, 不要让病人对我们有产生一些误解。”
实习医生：“但我们确实没有查出他的病因……”
医生但笑不语，看向星王求：“是这样的，昨天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 你有段时间的五脏六腑情况可能十分糟糕，糟糕到像是后院那些生病的猫。但我们无法解释这种情况, 这很有可能是目前的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
医生说完，把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放到他手上，一样样解释。
星王求昏了一天, 又饿又难受, 他难耐地问：“一个正常人的肠胃莫名其妙会变成猫的肠胃？”
实习医生小心道：“正常情况是不会的，但如果出现目前的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情况……”
星王求气笑道：“你咋不说我是被那些病猫附身了呢！”
实习医生还是用那副小心的样子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滚滚滚！！”
星王求把检查报告都摔地上, 大吼大叫。医生和实习医生从善如流地离开。
门合上，隐约能听到医生在和实习医生说：“你看着，他现在能和我们吵，说明他的身心状况都不错, 没有留下后遗症，没问题的话傍晚就给他办出院，腾位子给晚上会来的急诊。”
实习医生：“好的好的。”
星王求听着更气了，但气完后, 一天没吃东西的腹饥感让他又禁不住后悔。挂瓶葡萄糖无法抵御口腹之欲，他现在只想通过嘴巴吃点东西。但医生已经离开，他现在连自己能吃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他真的身体健康？只是他的猫粮太垃圾了？
星王求的思绪混乱了，他其实不太相信自己能吃一口猫粮就疼到入院。猫粮而已，不就是没有盐的饼干吗？什么样的饼干不都一样？他一直坚信，品牌都只是溢价，那些买贵价的人都只是钱多烧着慌。之前很多人剩菜剩饭喂猫猫不也油光水滑的？
星王求躺平思索人生中，这时候门又打开了，他偏头一看，是柚子平台的人。为首的是运营组的小艺，牵头做风险预估的人。她近来风头正劲，把他和他的主播朋友也都骚扰过，星王求不耐烦看她。
小艺带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揣着公文包，星王求的思绪飘飞了一下，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卖保险的。
揣公文包的那位并不是卖保险的，而是法务组的，面不改色地踏过他摔地上的检查报告，坐在床边椅子上，递给他一沓a4纸。
“你看一下这份解约合同。”
星王求惊住：“我怎么就要解约了？！”
法务心平气和：“因为你没有配合柚子平台的风险预估调查，没有将你各个存在风险的地方都配合告知，让柚子平台遭受品牌损失和代言损失，其他名誉的损失和隐形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星王求强行辩解：“我没做什么！”
法务念着他准备好的台词：“推广后院猫，偷前女友和邮市大学学生的猫，过度借鉴艾丽斯·格林的广告策划，代言劣质猫粮并虚假宣传；这些行为已经足够让柚子平台重新审视和你签订的黄金级合同。”
星王求还和法务辩解着什么，只是说什么，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他可能只是在无序地抒发自己的情绪。
“你说你卖的猫粮就是普通猫粮，和那些贵价猫粮没有区别？”小艺忽然打断他的话，强行转移话题，“你躺了一天，饭吃了没有？”
星王求一愣：“……没有。”
小艺头扭向实习助理：“你去帮忙买一下，就医院门口的那种盒饭，十块钱大概，钱回头我微信转你。”
“不用不用，十块钱不用报销啦。”
实习助理说着就出病房去买盒饭。
话题一转折，脑子一冷却，星王求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或许他的脑子也知道自己是在狡辩。
他们面面相觑了几分钟，无话可说。直到实习助理把盒饭买回来。热气腾腾的，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另一个进门后就没怎么说话的、职级也不明的女孩禁不住说：“我们等下去吃自助吧？”
小艺：“我倒是知道有一家日料店不错，不如去吃日料吧？说真的，日常出去聚会都是自助火锅烧烤的，吃多了都有点怕了。”
女孩：“可以呀~”
法务：“好的。”
实习助理：“好耶！”
小艺：“全票通过，可以的，等下就带你们去！那家日料店的三文鱼真的很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我个人喜欢加一点芥末，那个鲜辣的感觉——绝了！”
星王求看着眼前的盒饭，饭、白菜、红烧肉、豆腐、花菜，没有其他的东西，普普通通的盒饭，星王求陷入沉默。
明天就去吃日料，现在先薅柚子平台的盒饭！星王求恼怒地打开盒饭盖子，用木筷子扒拉饭菜往嘴里塞。
好吃！碳水化合物和盐对味蕾形成刺激，暖和的食物又带给人浑身的暖意。星王求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只想着把盒饭吃完！
饿坏的人对食物的需求能将食物美化千百倍。星王求咽下最后一粒饭后，对柚子平台的人都露出笑脸。
那个职责不明、看着很年轻的女孩看向他，也露出一个笑脸，这个笑脸带着点近乎腼腆的不好意思，是他甚至会想入非非的程度。
女孩犹豫片刻，终于开口：“我是……算了，不自我介绍了。直接说情况吧，我的室友很喜欢你的直播，现在你因为这些情况不能继续直播了，她托我来问你，你的那只黑猫能卖她吗？”
星王求下意识想拒绝。他在柚子没法直播又不意味着在其他平台也没法直播，多少软件现在都在搞直播？并且那只黑猫现在其实也一直小病不断，要卖一只健康的黑猫，治病要多少价格？
“——1000块，只买那只猫，其他的后续处理都归我室友负责。”
星王求立刻道：“我卖！”
那只黑猫他买的时候才50块钱，二十倍的收益，谁不卖谁是傻子！
见他同意，那个女孩让他签了个卖猫的合同，他看了眼，没有奇怪的条款，就签下字，支付宝转钱。
——就是奇怪的是，女孩子的名字是南微白，这个名字总让他联想到他近来最痛恨的维白。
星王求摒弃脑中的想法，开始盘算他剩下的存款。
他还有五只猫，一些猫是血统比较好的，可以卖得贵一些，加起来应该能卖出万把块。猫粮厂之前赚了不少钱，收摊卖机器，然后换个名字找另一家直播平台签约，当旅游博主之类的，更赚钱……
星王求已经开始畅想以后，可想着想着，他的肚子忽然叫出声。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这种熟悉的痛感让他下意识吓晕过去。
……一个小时后，他换了个多人病房。
“急性肠胃炎，”医生说出诊断，“医院门口的饭菜看起来都是普通的饭和菜，但经常有人反应他们的饭吃了会肠胃炎。你以后要点饭吃的话记得点正规餐馆，贵是贵了点，但干净卫生上也是会好一点的。之后饮食也要多注意，不要点太刺激的。”
医生诊断完离开了。
隔壁病床的小伙子瞧了他两眼，本来大概是想交流一下得了急性肠胃炎的感受，可多看了两眼，小伙子冷笑出声。
“你就是那个说吃什么猫粮都一样、套牌卖劣质猫粮的主播？哟呵，你吃的不都是一样一粒米一棵菜的饭菜吗？今天怎么这么拉了，还住院了？”
星王求正想怒骂回去，脑子里忽然跳出自己之前随口说出的话。
“猫粮就是普通猫粮，和那些贵价猫粮没有区别！”
星王求心头火起，对那个小伙子骂得更大声了。
——他又不是猫！
过了一段时间。
首宁大学东校区外的晓杜公寓，紫紫新租了一个单间。单间很小，只有三十多平方米，包括卫生间。
但紫紫挺开心的，一边在新窝rua白袜子小黑猫，一边和南微白闲聊黑猫前一任主人的情况：“里斯想换个名字来葡萄签约，一下子就被认出来。沙漏那边最近打算搞邀请配音大神的活动，也不理会他。听说他前段时间想去银豆短视频那边碰运气。”
南微白笑道：“他可没碰成功。银豆倒是不在意他的黑历史，就是要他改名换姓做旅游主播，结果他出去一下，稍微太阳晒一点就肚子不舒服，最后没做成。”
紫紫有些诧异：“他身体这么弱的？之前他拍广告策划的时候其实挺能折腾的……”
南微白听到消息的时候其实也有些惊讶，毕竟她确实没再做什么——可兑换点也很贵的。
紫紫已经自我开解：“主播大多都宅，可能就是宅着宅着，乍看没什么事，其实一下子就爆发了——所以现在里斯在做什么？”
南微白眨了眨眼：“沉迷和前女友互动。”
紫紫：“……哈？”
南微白直接把微博打开给她看。
星王求
艾丽斯我生病住院，你来我家偷我猫？？？
星王求
艾丽斯我养过的布偶猫，你就在我屋子里留下3000块？我那只普通的黑猫都卖了1000块！
星王求
艾丽斯我已经报警了！！！
艾丽斯回复星王求：我的美短，我的策划灵感笔记本。要我也报警吗？
星王求回复艾丽斯：那只美短我也养过，那个笔记本是我送你让你写的！有本事你就报！
艾丽斯回复星王求：那你也报，嘻嘻哈哈开心，我已经回去了，你猜东国警察会不会为了两个外国人的情感纠纷跨国执法。
紫紫沉默了一下，抱着猫，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是我哄抬了市场猫价。”
南微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星王求能理直气壮偷走艾丽斯的猫，艾丽斯同等回馈后，他又气急败坏，一定要钱。
……很多人都是无法理解的。
不能理解的人有很多，难以理解的程度就和翻译外星语一样艰深。南微白早就学会了用看乐子的心态去看他们。
葡萄的风险预估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柚子平台虽然比较慢，但也在稳步推进。
而沙漏平台，先是高层有意做面子工程，逼得莎莉那一方请维白用外部曝光邹若玉，强行让沙漏的高层同意认真做风险预估。
而开始做了之后，又过犹不及，背调也就算了，还鼓励举报。
一时间乱象满天飞——
主播扯一下衣领、撩一下头发都被举报“聊骚粉丝要睡粉”；
口嗨两句“你们一直让我做电灯泡我会很生气的！”“不不不我们其实是轮流在做电灯泡”，能被歪解成三个人互相劈腿；
一个主播天天熬夜直播终于爆肝流鼻血去医院挂急诊，当天晚上凌晨一点被举报：“他今晚没直播他肯定是去嫖了！”
……种种乱象看着莎莉都头大。
举报的数量太多了，她和她带的运营组根本忙不过来。连正常流程的背调都要没空处理。
迫不得已，莎莉请了维白过来帮忙镇场子。好歹维白盯着，先把背调走完！
背调的流程其实很简单。就是主播给出ta认识的20个人的联系方式，然后约定一个时间，挨个询问他们对这个主播的评价。
如果人数少，主播给出几个好朋友的联系方式完全没问题。但要20个人，就势必得提交好几个只是认识的人的联系方式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南微白和莎莉都登进沙漏内部的视频电话平台，坐在摄像头面前，等着主播准时上线。
莎莉顺带聊两句：“之前也有人淘宝买人头，我还没发现，还是章总翻名单，发现里头有几个一样的电话号码，备注都是邻居同学之类的，这才发现。章总挺厉害的。”
南微白点点头，没多说：“背调做完，晚上我们去吃日料？之前一次吃日料我感觉挺好吃的。”
莎莉：“不要！日料我吃多了，已经要吃腻味了，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吧！热辣香，聚会必备！”
南微白：“可以可以。”她都可以。
这天的背调简直是精彩纷呈。
第一批背调——
主播a给出的背调名单里，有好朋友主播b，还有准备谈恋爱的暧昧对象主播c。
主播b给出的背调名单里，有好朋友主播a，还有准备谈恋爱的暧昧对象主播c。
主播c给出的背调名单里，有普通朋友主播a和普通朋友主播c，另外有一个圈外的对象。
因为他们是认识的，所以合在一天里面进行谈话。
莎莉原先是有她的判断的：“主播c是不是同时劈三条腿，圈内两个，圈外一个？”
南微白摇摇头说不用那么急。等到主播c的背调轮次出现，她圈外的对象出现。莎莉也沉默了——女性主播c有一个女朋友。
为什么主播a和主播b都会认为主播c是他准备谈恋爱的暧昧对象？这可能是未解之谜了。
第二批背调——
主播a给出了他的20个背调名单，其中bcd标注的是好朋友。和bcd谈话的时候，bcd却都说他有问题。
b：“a啊，他的优缺点？他其实在女人上面经常栽跟头的，这次又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家伙了。我们会帮他做僚机啦毕竟是兄弟，但这时候我也必须要说实话，让你们心里有数，毕竟我是和你们签的合同嘛。”
c：“a之前当过代打的，坑过一个玩家的1000块钱。”
d：“a他的嗓子不错，但他就不爱唱歌，以前去ktv的时候他只喜欢点公主听她们唱歌。哎呀左拥右抱的很会享受的。不过问题不大，男人嘛都这样。”
莎莉记完背调后叹一口气：“这个又一个麻烦的，喜欢撬墙角、有□□嫌疑、涉及经济案件……至少要先暂时列为嫌疑对象了。”
南微白：“不用啊。”
莎莉：“啊？”
南微白：“a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bcd大概率有问题，把他们列为嫌疑对象吧。”
莎莉暂且同意。过了两天，莎莉经过多方查证，发现b主播现在在撬墙角，c主播曾经当过代打，d主播……d主播不用查，他被热心的交安区群众举报嫖丨丨娼，当场逮捕。
莎莉：惊呆jpg
南微白索性多要了钱，帮莎莉筛了不少背调里有疑似问题的人。
“大部分人其实没有问题，”在两周后，南微白趴在按摩床上，开着扩音器说，“你们沙漏之前太松，现在又太严，一些只是有疑似问题的人也要按头查，压力太大了——你们又不是公安局，查出来又能怎么样？”
莎莉叹气：“现在上面的压力比我们的大，就怕又出一个邹若玉。”
南微白心虚扶额，她就是这个罪魁祸首……
不过南微白最近帮了不少的忙（虽然也收了不少的调查费用），她只心虚了一秒，就重新振奋精神，吐槽道：“只要不轻视一些人口嗨、在外头的流言、甚至一些已经很明显的挂人，就差不多足够了。邹若玉之前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正常人会有‘看起来就让人倒霉’的老婆吗？”
莎莉：“是啊，之前完全无视，现在又收缩太紧，也实在让人无奈……不过现在好歹是基本做完了！撒花！章总也要请我们去吃火锅！”
南微白：“去！”
沙漏章总定下的火锅店有点花里胡哨。
南微白推开门进去，见到的是火锅+烧烤+k歌三位一体的大型混乱现场。
她来的时候，里头的人已经不少，不过还没开锅。她一来，推推搡搡的，她不知不觉就坐到了两个比较陌生的人中间。
对面坐着章总，章总看着……挺没有辨识度的。不过莎莉对章总挺钦佩的，经常和章总搭话。请求教诲的那个调调。
南微白选择低头吃菜。她的爱好就是吃火锅，不管是和谁一起。当然，主要原因也是她之前没钱吃。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也会把火锅吃腻呢？
……或许是一年后？
南微白吃着吃着，间或喝点饮料。渐渐地，她的思维渐渐放空了起来，连眼前都有些发昏。
“为什么要查呢？一起烂才是最好的。”
耳边传来一声呢喃，南微白努力眯起眼去辨认。可现场太昏暗了，她眼前影影幢幢一片。
……不是吧，下药这种老套路？
身体没有那种俗套的发热感，只是寻常的昏沉感，像是困久了想睡觉似的。
……可她老游戏玩家了，熬夜专业户。思维清醒是没问题的，肢体努努力也没问题。
不过现在人很多，她还是纵容自己眯一下，当做补觉。
迷蒙中，她隐隐约约看见章总站起了身。
有人扶起了她。
章总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送她去隔壁的包厢里休息。
她被人送过去了。
章总吩咐了两句，离开了。
她揉揉脸，努力清醒。
……好吧，其实也不是多么清醒，毕竟她不是t1000，吃了点奇怪的药之后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狞笑着反锁上门。
【宿主？你现在什么情况？！】
南微白努力辨认过来的人……好家伙，怎么还有里斯·星王求的事啊？
之前她吐槽星王求只是普通的30岁大叔。而现在，星王求像是50岁的大爷。
这位50岁的大爷似乎恨极了她，嘟囔着“要毁了你”“要让你成为今年最大的瓜”之类奇奇怪怪的话，一步一步走来。
南微白：【……啊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象征意义上缩一下身子表示个害怕。】
系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他过来了！！！】
星王求向南微白扑了过来！
南微白神色迷蒙，满脸酡红，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
她抬起了腿，轻轻一踢！
“咚！！！”
系统：【？？？】
南微白：【嗯……我可能确实不太好，有点困过头了，没控制住力度。】
系统看着被踹到门边，直接把门框都踢出裂缝的星王求。
系统：【……我也要裂开了啊！】
系统：【我来迟了，这里的隐藏摄像机没关……我已经能预感到，维白打人事件要上热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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